白凇來的時候林泠剛好在對藥物進行分類收納。林泠似乎并不準備避諱什麼——他将所有的藥分門别類裝在一個箱子裡,白凇走過來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收拾完了。
他也隻看到了一些複雜拗口的字句,比如舍曲林,酒石酸,奧氮平等等。藥物的數量很驚人,而那幾個化學詞彙白凇多少也能猜到其具體用處。
他沉默地看着林泠,走過去蹲跪在他身邊,輕聲問:“這是治什麼的?”
林泠睫毛微微一斂,似乎思考了一下措辭才說:“抑郁焦慮。很多年的毛病了,不影響日常生活。”
“不影響日常生活”。
……那說明服用大量精神類藥物在林泠每天的生活裡面早就已經融為一體了。
這可說不上樂觀。
但是白凇也沒打算拆穿他。林泠學習的就是相關專業,想來也不會看不清楚,他一個局外人又有什麼資格能自信覺得自己參與其中會讓事情好轉。
抑郁焦慮在學術界覆蓋率非常高,不僅僅是抑郁焦慮,阿斯伯格,精神分裂,雙相在這個智商博弈的圈層裡面都可以說是常見病,比感冒權威。
雖然很可惜,但是在追尋真理的道路上沒有幾個人能夠不走極端,白凇這種已經算是少有的健康了。
等林泠将箱子合上推到床底下,白凇就輕輕摟住他,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泠抓住他胳膊并整個人向後躺去,白凇一時沒防備也被他拽倒在床上。
盡管倒在了床上,林泠依舊躺在白淞懷裡,看起來有些恹恹的,額頭抵在白凇肩膀上,用輕而啞的聲音說:“……靠一下。”
這多少讓白凇有些受寵若驚了,于是他把林泠抱得更緊了一些。
林泠回想起老師說的“愛就是愛”,似乎有些頭疼,逃避似地閉上眼睛,在這種他人賜予的安全感裡埋得更深。
他能感覺白凇的身體很好,而且估計從小體質就很好,這種充滿朝氣的健康是不常見的。而林泠打小就是一個藥罐子,時不時就生個小病,也曾把監護人急得團團轉。
後面身體也沒好到哪裡去,但是監護人不急了。
因為監護人跑路了。
很冷的地獄笑話。
他實在是很羨慕别人健康的身體,所以他其實是羨慕白凇的。他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但是他站在白凇面前隻感覺自己身上用來防衛都霜雪止不住地融化,暴露出他慘敗的皮肉和骨骼。
人總是具有趨光性的。
或許正是因為他不喜歡自己,所以他格外喜歡白凇。
他躺在白凇懷裡久久沒有說話,幾乎讓人以為他已經睡着了。但是白凇知道他還沒有,也沒有想着去打擾他。
不知過去了多久,林泠忽然擡起頭,柔軟微涼的唇瓣似乎無意蹭到白凇的下巴,使其微微一愣。林泠垂着眼睛,嘴唇幾乎貼着白淞的皮膚,說:
“……今晚你留下來睡吧。不要做過分的事情就好。”
白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泠平靜地和他對視着,任由對方吻着自己,手臂上移,最終摟住白凇的脖子。他似乎被親得有些不好意思似地低下頭去,令人意外地輕啄了白凇的喉結。白凇幾乎呼吸一滞,抓住林泠的手腕,有些無奈地說:“你這樣……”
林泠不語,隻是平靜地看着他,仿佛自己什麼都沒做。白凇看他裝什麼都沒做,揉住他腰間的手力氣驟然大了一些,弄得懷裡人悶哼一聲,纖細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臂,半眯起眼睛,卻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推拒。
這太要命了。
白凇歎了口氣,實在是拿此人沒有一點辦法。
林泠似乎是羞怯的,但是每當他決定了給他進展,每一件事情都做得那麼幹脆,将沖擊性全部交給他消化。為了報複他,白淞故意在咬他脖子的時候下齒重了一些。
懷裡人也隻是有些發抖,沒躲。
林泠知道白凇并不是那麼能壓抑住的,但他還是殘忍地将消化欲望的工作交給他——他想看到他在這種沖動時有足夠的控制力。白凇當然很不滿。
不過他倆倒是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這個時間更進一步顯然操之過急。
晚上白凇留宿在他房間,林泠很自然地把吹頭發的任務交給了他。他的卷發其實挺軟的,更是混血裡面少有的純黑,由于白凇是在他家洗的澡,兩個人身上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白凇手指似有若無刮過他的後頸時林泠會忍不住眯起眼睛,雞皮疙瘩剛起來又下去。
這種動作裡面時不時會摻雜一些故意成分,但是很難精準報複。
林泠知道自己在嘗試——嘗試白凇對他的影響能有多大,能對他的病情有多大的改善,事實證明這人堪比十幾顆精神類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