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山茶花一直潔白如雪開在枝頭，他不要對方以絕美的悲劇結尾，他要在對方受傷身死之前推開他讓他躲過攻擊，然後拍去他身上的塵土告訴他回家。

他想保護他。

“我媽小時候就一直和我重複一個道理……”白凇低聲說，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她說她這一輩子不要求我出人頭地，不要求我功成名就，她希望我這一生在向前走的時候能夠始終懷着愛和勇氣，她說這兩樣東西足夠讓我的人生變得有意義。”

林泠似乎從力竭的狀态裡緩過來一點，手松松抓着白凇的衣襟，眼睫如羽蝶振翅半簌簌顫動。白凇頓了一下，繼續說：“在遇見你之前，我的人生規劃就是順着這一條造福他人也造福自己的路走下去，不出意外之後的很多年我都會如之前一般踽踽獨行，直到某一天我可以遇到一個讓我真正熱愛的事物,我的人生從那時起才會得到轉折。”

“現在我想明确的告訴你我覺得值得用我的生命去愛的人是你，如果我此時不竭盡全力，我之前做的又有什麼意義……教授，我願意把我的整個人生交付到你手上，作為交換，你可以努力對我存一份私心嗎？”

私心嗎……林泠有些困倦地想。

那太多了。

從他選擇幫助男生看一看他居住地方的戶型時，他就已經悄悄埋下了自己的私心了。

白凇說對他一見鐘情，那他又何嘗不是呢……但是還是有一點區别。他從看見白凇那一刻開始，這個人就在他的生命中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怎麼都無法磨滅。不管兩人會是什麼關系，陌生人，朋友，同事，如今的愛人——他都甘之如饴。

他接受一切，他将自己的私心隐藏的很好——白凇這個人，就是他的私心。

缺愛的人總是難以學會愛人，就像他一樣，笨拙地将自己的所有東西五髒六腑心肝脾肺都掏出來塞到對方手上，但是這一團亂麻甚至不足以給人安全感。他控制不住讓自己在感情中屬于背水一戰的那方，似乎隻有截斷自己所有後路才能表達自己足夠尊重這段感情。

但是白凇現在正在反駁他。

以一個擁有開明的家庭，美好的人生經曆，人格健全的人的身份坦然将他的五髒六腑塞回去，給他一束鮮花，告訴他，我愛你僅僅因為你是你，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你隻需要告訴我你需要我，我就會堅定選擇你，而這一切，因為我愛你。

勇敢是愛最好的夥伴……白霓太聰明了。

林泠忽然意識到自己那種愛人的方式實際上像是瘋狂地把人推開，似乎除了自己其他的才是白凇所愛的，長相，才華，性格，付出，然後他就将這些都給人遞過去，似乎這樣才能心安——但是事實上——白凇隻是喜歡他。

所以白凇需要的，隻是他愛自己。

他不需要拼盡全力。隻要他站在那裡，白凇就會過來愛他，因為在白凇眼裡，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白凇見林泠久久沒有回應，心中焦急但是又怕将人逼得太甚，正在糾結焦慮之時林泠忽然輕輕用指節敲了一下他的胸口，就像小貓用爪子輕輕摸了一下，心忽然就一癢。林泠溫柔如湖的眸子凝望着白凇，用微弱地聲音說：“扶我起來。”

白凇應了一聲，輕手輕腳摟住他的腰将他攙扶起來。林泠把臉靠在他的頸窩裡，沖着前方發着呆，手依然和白凇緊緊交握。他感覺有些熱——這是好事情，說明高燒慢慢退下去了。白凇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給他測過體溫之後放下了一些心，更是小心翼翼将林泠摟在懷裡，像是對待什麼稀世珍寶，生怕磕着碰着了。林泠一直沉默着，仿佛再一次睡着了，呼吸也是緩慢平和，白凇想是因為高燒過後退燒将精力全部耗盡于是睡着了，思索片刻還是沒有将人放平，繼續抱扶在懷裡，讓林泠枕着他鎖骨就這麼歇着。

正當他有些無聊地刷着同事發過來的資料時，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林泠忽然出聲：

“可以。”

白凇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麼？”

林泠卻沒有再進行過多的解釋，緩緩合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又趨于平緩——這次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