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泠本來作為“關系戶”就有優先級,加上是國家重點培養知識分子,讓他活下來簡直就是每個人的共識,所以并不難給他找到一個優越的就醫條件。林泠被安排在一個設施非常完善的單人病房裡,周圍環境也不差,也知道他喜歡安靜的環境所以給安排在一個靠内的房間。林泠沒有換病号服,看着白凇幫他把各種生活用品整理整齊,輕輕地咳嗽着。
盡管他已經努力壓抑住咳嗽的聲音,白凇還是輕而易舉捕捉到了,憂心忡忡地回頭看他。林泠溫和地笑了笑,說:“我沒事,咳嗽這個是一種軀體化應該不是病情引起的,我隻要不是心情很好的時候都會咳嗽兩聲,也查過咽喉,沒有問題。”
盡管林泠這樣解釋了,白凇依然不能放下心來——畢竟他也算做過功課了,幹咳本來就是肺部纖維化的症狀之一,倘若嚴重起來後期可能還會咳血。他走過去幫林泠泡了一杯溫開水,讓他雙手抱着,說:“治病這個不是小事,教授你千萬不能逞強,有什麼不舒服就要及時和我和醫生說,這樣子才方便治療。”
林泠低頭喝了一口水,彎着眼睛答應下來。
他倒也沒那麼喜歡逞強,這麼自立自強主要是沒人可以幫他,現在有白凇在就給他省了不少力氣,他也很享受這種被照料的感覺。
畢竟想偷懶乃人之常情,他也不能免俗。
工作狂突然一下閑下來感覺自己的世界有點空空的,說沒有不知所措是不可能的,所以林泠讓自己的視線始終跟随着自己的男朋友,算是稍稍撫慰了這種安全感缺失帶來的不适。
白凇收拾好東西之後還搞衛生,等事情幾乎都結束了也過去個把小時了,再去看林教授已經靠着枕頭陷入了淺眠。醫院的被子格外厚也格外蒼白,顯得林泠本就瘦削的身體更加單薄,不像蓋被子,倒像是被被子壓着。白凇也是抱過林泠不知多少次了,僅僅一掂量就能知道這人也就一百斤上下,身上就沒有幾兩肉,真遇到重大疾病得把補充營養時時刻刻跟上。
他站在病床面前欣賞了一會兒自己老婆的絕美睡顔,随後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快步走出病房,等他回來的時候手上抱着一盆郁郁蔥蔥的洋甘菊還有一碰冰藍色的洋桔梗。在林泠從淺眠中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看向床頭櫃,有些意外地看見了那盆洋甘菊。
他是很喜歡洋甘菊的氣味的,有時候還會扔幾朵泡水喝,有股青蘋果的味道。白凇在他邊上拼了一張床,兩人之間隔了一個小小的過道,但是林泠總還是覺得有些遠。所以當白凇習慣性想坐到自己的床上時,就被林泠抓住了。
“你坐過來吧。”
白凇會意,坐在自家老婆的床沿上,殷切地看着他。林泠的眉目相比于初見的時候顯得祥和了不少,像是卸下了千斤的擔子,所有因為負重前行而藏起來的溫柔都從毛孔裡滲透出來,美得不染纖塵。白凇低頭吻了一下他的戒指,低聲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林泠握住自己小男朋友的手,似乎有些犯懶地說:“暫時還沒有胃口……你陪我坐會兒。”
感受到肩膀上明顯的一沉,白凇立刻伸手攬住往自己身上靠過來的林教授。小情侶膩歪倒也是人之常情,兩個人接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的吻,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才飛快分開。
林霏今天已經往病房裡面跑了三趟了,幫林泠提前看病房構造,監督白凇搞衛生,這第三次就是來看林泠現在的一個精神狀态的。纖維化早期确實看不出有大毛病,臉色甚至有點紅潤,隻不過林泠可能是平時太累了,自從卸任之後總顯得有些嗜睡。
有時也會覺得很無奈,這麼嚴重的疾病居然給了他卸下一切責任毫無顧忌地休息的機會,也算是新奇了。林泠準備把自己平時沒什麼空閑研究的一些興趣愛好給上手好好複習複習。白凇則負責他的飲食起居,配合醫生好好反饋林泠的身體狀況。
這病由于查得早,後續的發展也是很難預測,林霏和劉院士的讨論結果是先用中藥進行三個月觀察期,注意補充微量元素,西藥先不急着大劑量上。畢竟林泠這個身體底子肺突然出點毛病也還算正常,最好的情況自然就是三個月之後複查發現這毛病自己沒了,然後他們就做個小小手術把結節割了将林教授放歸工作崗位,繼續為祖國放光發熱。
林泠懶得想那麼多,每天就在床上吸氧,一邊吸氧一邊找事情玩。
林泠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認真專注的人,不僅僅是在工作中,他可以把他的用心放在任何領域,比如說鈎針。白凇一邊在那裡做題一邊守着他,就看見他家小教授和研究學術論文一樣專心緻志地研究着搜索出來的鈎針編制教程,一做就是幾個小時,雖然這活兒瑣碎複雜,林泠本人也不是什麼心靈手巧的主,折騰這麼久也不帶急眼的,就一個人織自己的。每當白凇怕他累到讓他去睡覺林泠就一臉無辜地盯着他,然後乖乖躺下來閉目養神。由于林泠還有精神類疾病所以每天要吃的藥并不限于治療肺病。
但是林泠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拿中藥順那一大把各種舍曲林杜洛西汀等等雲雲,面不改色,實在是讓人佩服。但是這人其實也是怕苦的,而且一下子吃這麼多藥他就會胃反酸,白凇就每天去附近蛋糕店給林泠買些他喜歡吃的面包甜品,讓他不至于吃那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