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怕自己沉溺于其中。他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他甚至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他隻會沉默和緘口不言,就像他當初不告而别一樣。
但是他又怎能因為自己的那一點貪心就讓白凇承受那麼強烈的痛苦呢?
“……你應該也是有工作的吧。一直呆在這個小城市裡面,恐怕,不太行吧。”林泠輕聲說。心髒部位隐隐開始痛,他不敢露怯,隻是強撐着看着白凇,臉色蒼白如雪。
白凇看着他如此蒼白的臉色,又想起林霏怎麼問都問不出半個字的态度,幾乎要痛苦到窒息……怎麼什麼都瞞着他呢。
林霏其實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攔他。他到林霏的辦公室裡面去問這件事情的時候,林霏臉上帶着淡淡的無奈,平靜地對他說:“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裡的。我沒有資格在這件事情上自作主張,也絕對不會背叛我的朋友。
白凇當時其實也很極端。彼時他怎麼都找不到林泠整個人已經徘徊在崩潰的邊緣,聽了這句話簡直怒不可遏,無法控制拿手掐住林霏的脖子,咬牙切齒:“你到底說不說?”
可是林霏很冷靜,非常冷靜,完全沒有因為他的行為而感到太多的驚訝。他依然無奈地歎氣,在擠壓中艱難地說:“……他一點都不希望你這樣。而且你要是殺了我你怎麼繼續尋找他?”
他不想看到他這樣?這就是他一聲不吭離開的原因?難道在他眼裡他的感情就這麼平淡,僅僅是生氣就可以打發掉的嗎?
白凇隻是稍稍反應過來就松開了。林霏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服,對他說:“其實我勸過他。但是他堅持,并且他确實有仔細考慮過。他其實非常愛你和在乎你,所以才會做出這種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希望你能夠走出來過得更好,這樣子他才會心安。”
白凇簡直是怒極反笑了:“走出來?他讓我怎麼走出來?我怎麼心安,如果我跟你說我會糾纏到底呢?”
林霏沉默了一下,說:“我理解你的情緒,但是這件事情我無權幹涉。不管怎麼樣還是希望你能盡快走出來。你很優秀,還是不要因為這件事情過多消耗你的精力了。其實他也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但是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的不是我,是他自己。所以我哪怕是死也不會告訴你這些信息的,如果你能夠找到他那是你的本事,但是我本身有我自己的原則。”
白凇隻感到徹骨的絕望。他知道自己怎樣都不能威脅一個不要命的人。顯然他在林霏這裡估計是一點都問不出來了。
到底是什麼能讓林泠離開全國最好的大學的教職,放棄他曾經努力奮鬥過的一切直接離開?到底是什麼讓他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氣?
林霏就這樣坦然地和他對視。他張了張嘴,啞聲說:“你實話告訴我,他是不是要死了?”
這個問題其實很奇妙,因為對方确實猜到了一些什麼,似乎是否否認都沒有什麼意義,完全是徒勞的掙紮。林霏回答:“不算,但是有概率。你也是個聰明人,你應該可以猜到他離開的原因,僅僅是他不能給你一個未來,也不希望成為你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白凇苦笑着,感覺自己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為了他?為了他放棄自己的一切嗎?
他到底想怎麼樣呢……他這樣他怎麼可能忘了他,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為什麼笃定他離開之後他就能走出來變得更好呢……他到底憑什麼自作主張。
“我不需要這種自作主張.”白凇冷笑道,”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找到他,你抑或者是他阻攔都沒有意義。”
林霏面色複雜:“……沒有用的。他很固執,你很難改變他的想法,而且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難以忘卻的事情,你現在說你忘不掉,那再過五年呢?十年呢?十五年呢?你能夠保證這一切你都能一直保持着對他的愛嗎?”
“尋找的過程會極其痛苦而,會消磨掉很多很多東西,包括你的耐心,對他的愛,以及過于激烈的憤怒和悲傷,你甚至有可能會恨上他。”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好,你能在數學上面有一番建樹。你很聰明這沒有錯,但是你也知道他對于學術的态度,堪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果連你們這些人都不去探索不去學習,那長這顆腦子幹什麼用呢?”
“你不得不承認全國哪怕是全世界都在你身上花費了巨大的錢和精力,為了培養你給了你别人難以想象的付出,無數的人成為了你的墊腳石助力你往上爬。”林霏盯着他,沉聲說,“我想在這件事情上你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往前走,這樣才對得起他這麼長時間對你的期待。”
白凇有些譏諷地彎起嘴角:“那他呢?”
“難道我會比他出色很多嗎?全國最好的大學裡面最年輕的教授,拿過的成就百度劃兩下都看不到底,既然他可以放棄,那為什麼我不可以放棄?”
林霏似乎也被他問住了。半晌,他說:“可能是他覺得你可以比他走得更遠吧。而且他其實也沒有放棄,隻不過是換一個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而已。”
“隻能說我祝福你,不管是你走出來還是找到他我都祝福你。”林霏歎氣道。“其實你們兩個很像……你們都太固執了。我一個都說服不了。也不是不能看出他為什麼如此喜歡你,或許是從你身上看到了一些他想擁有卻沒有擁有的東西吧。”
白凇越聽越難以支撐和掩飾自己的狼狽。良久他将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被收斂回去,重新淡淡擡起眼睛:“那我也把話說清楚。”
“我不會放棄,永遠都不會。麻煩不要以普通人的大腦和思維方式來衡量我,我不接受。不管是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我都會找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至于他的離開和自作主張,我會等到抓到他的時候再一一清算。”
“如果你真的想要幫他不如把我說的這些話轉述給他。”白凇譏諷地彎起眼睛,“讓他好好想想是否決定放棄抵抗好好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