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覺星進屋時,大廳裡一群工作人員正在紮堆調設備,人群中有個人很顯眼,個高腿長,穿了件紅色的沖鋒衣,脖子上挂着個耳機,懶散地獨自一人靠着牆面打遊戲。
聽到聲音,抽空往這邊瞟了一眼,五官英俊,骨相很淩厲,眉宇之間有股張揚恣意的桀骜,頭發有點淩亂、不知是專門抓的發型還是懶得打理,一張不好惹的臭臉,像那種典型的不良少年。
……?
這個也好熟悉。
梁覺星腳步頓住三秒鐘,甯華茶已經對着她發出冷笑。梁覺星一下子回憶起來。
甯華茶,前男友——之二,續在陸困溪之後的那個,素人時候一張在酒吧彈吉他的照片意外火了,被經紀公司緊急挖去出道,臉臭話少脾氣爆、粉絲竟然也不少。
梁覺星看着他有點納悶,心想人二十多歲了還能長個嗎?怎麼看起來比印象裡更像條狼了,以前分明像狗啊。會在自己問他受傷痛不痛的時候睜着一雙無辜大狗眼說:“姐姐,親親我吧,親一下就不痛了。”
分手的時候答應得很爽快,仿佛隻把戀愛當作玩玩而已,但用眼神去控訴,好像在說我早該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但記得分手不久後,兩人有一次意外碰見,暴雨裡,甯華茶幾乎被雨淋透了,看着她,表情不知是難過還是什麼,和那張帥氣且野性的臉格格不入,像被一槍擊中心肺的豹子,太痛了,又自知無路可走,有一種血腥的痛苦,他在雨中對她說了些什麼,梁覺星沒有聽清,甯華茶就已經被匆匆趕來的經紀人撈走了。
梁覺星午夜夢回,懷疑甯華茶當時說的可能是“我恨你”,但又覺得不至于,年輕人談個戀愛而已,上升不到這個高度吧?
何況現在看來,梁覺星回視甯華茶,他正盯緊自己,眼睛裡有一層浮冰似的光。梁覺星判斷,不像是餘情未了。
一道戲谑的聲音忽然打破這場久别重逢的四目相對:“我說你到了這麼久一直不上樓,原來是在這兒等梁覺星啊?”
甯華茶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梁覺星循聲望去,看見不遠處的秦楝,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的身影半被厚重窗簾遮蓋住,怪不得他倆剛才一直沒有發現。
仿古堡的設置,連窗台都足夠寬,秦楝慵懶地倚坐在上面,身前托盤上放着幾盤精緻的小點心,左手端着威士忌酒杯、右手夾着一根煙,才下午四點多鐘,他那樣子仿佛已經把自己灌醉了。
一張标準的混血臉,線條分明、利落,眉眼漂亮,像以前的Saint Laurent男模,穿珍珠灰塔夫綢外套,搭配窄細條紋褲子,蒼白、消瘦,漫不經心地走T台,貴氣裡混雜着頹靡性感。
導演這個身份對綜藝太過重要,結合他的風評、和如此優渥的長相,梁覺星給他一個疑似男主的位置,多看了兩眼。
看梁覺星凝視自己,秦楝笑眯眯地沖她揮了揮手:“hello,小嬸嬸~”
……?
誰?
我?
我結婚了?
還有個侄子?
我隻是死了,不是瘋了。這三年空白時間裡到底給我安排了什麼破劇情?
“我還是前幾天閑來無事翻家譜才發現這層親戚關系,”秦楝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着她,眼睛懶懶地彎一點,“早知道是小嬸嬸你,我去年聖誕節就回家過了。真可惜,看不到你站在槲寄生下面的樣子。”
……?
這個便宜侄子在講什麼胡話?
梁覺星還沒有說話,甯華茶先開口,語氣冷硬,聽上去氣急敗壞:“梁覺星,你真的沒有……”
話沒說完,被梁覺星看了一眼,不自覺閉嘴,又倉皇解釋道:“誰在等你,我在玩遊戲。”
“哈,”秦楝又笑了一聲,用玻璃杯輕輕敲了敲窗戶吸引人的注意力,眼睛因為愉悅而顯得亮晶晶的:“這房子建造的時候牆體裡嵌了一層金屬闆,網絡差的很。”他像在提建議,但語氣不懷好意,“所以下次……還是去别的地方玩吧。”
甯華茶現在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有點像條無措的落水狗了。
梁覺星看着甯華茶,神色軟了點兒,說實話,甯華茶這個樣子看上去真的有點可憐,就算不喜歡,看到一條狗可憐巴巴地垂着眼睛對你嗷嗷叫,你也隻能歎口氣俯下身去把它濕乎乎的毛撸一遍,然後翻遍全身上下看有沒有一根肉腸能喂給它吃。
甯華茶被她注視着,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扭開頭去。梁覺星臉上慣常隻有一點冰冷的厭倦神情,偶爾露出這麼一點柔軟的無奈,讓他忍不住期待,或許是愛吧……她對我。
但知道不可能。
心裡有點癢、又加倍痛。
梁覺星又轉頭去看秦楝,沖人皺了一下眉頭,意思很明确,示意他閉嘴,不要欺負小孩子。秦楝臉上還笑着,又故作可憐的表情讨饒,表示自己知道錯了。
看她要走,又叫住她:“要不要跟觀衆朋友們打個招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