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笑春倚着鋼琴,看周渚跟梁覺星講解那副畫,講了很多,沒太聽懂,于是不由自由地開始看着梁覺星的臉走神。
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随着周渚的分析,很快從那副有些微愣的神情變成若有所思的神色。
周渚講着講着也發現了,他偏頭看着梁覺星,好奇問她:“怎麼了嗎,是我講的……哪裡有問題?”
梁覺星的視線從某朵百合花上挪開,她看了周渚一眼,帶着一點莫名的微笑的表情,不像是因為在開心,反倒像是因為什麼原因在自諷:“沒什麼,隻是覺得對周老師關注不夠,聽你講話太少了。”
祁笑春想起早上訪談時某個問題中梁覺星的回答,心頭瞬時湧上危機,連忙俯身想湊過去說,他話少、我話多啊,你要是想聽人說話的話完全可以聽我的,我這人沒别的優點就是愛說話。
結果移動的瞬間,餘光瞥見鋼琴琴蓋光滑的表面上有光閃過,甚至不算太慢,就像是……誰從那旁邊走過去了似的。
他頃刻間站直轉身,向那個方向看去,想判斷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一個人影。
然而鋼琴周圍空空如也。
“怎麼了?”
祁笑春聽到梁覺星叫他的聲音,回過頭來,他愣了片刻,然後像剛回過神來似的笑了一下:“沒什麼。”
梁覺星靜靜看了他一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邊:“沒什麼就趕緊幹活。”
祁笑春微愣地看着梁覺星的側臉,她的掌心是熱的,觸碰到他因為恐懼而驟然失溫的皮膚上,在那一瞬甚至像燙了他一下,即使現在分離開了,那股溫熱的感覺仍然存在。
于是他站在梁覺星身邊,内心很安定地低笑一聲:“梁覺星,你這樣說話真的很像……”
梁覺星把一個巨大羊頭塞進他懷裡:“有灰,閉嘴。”粗暴簡潔地遏制住了祁笑春還未說出口的話。
三人一起搬了兩趟,總算把那堆看上去像含冤而死鬼魂滞留人間午夜高歌經久不散的動物标本挪到了地下室。祁笑春中途還想給梁覺星搭把手,不料完全沒用上他,梁覺星全程在處理這種生物屍骨方面體現出了有如專業組織清道夫般訓練有素的熟練,冷酷、高效、對待生命流逝極其漠然,祁笑春看着她,感受到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魅力感,具體形容不上來,反正要是此刻梁覺星手裡拿把刀想要解剖他,他能立馬把自己脫光了送上她的解剖台。
他看着梁覺星面無表情地将羊頭扶正的樣子,看着她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從羊角上撫摸過去,他無法自控地地開始想象那雙手撫碰在自己赤/裸胸膛上的樣子,冰冷的指尖、從上至下、冷酷地劃過。
他将手背在身後,用力握住拳頭,甚至讓指甲扣進掌心,像因為炎症而熾熱腫燙的傷口,愈合和潰爛同時發生,希望它再痛一點,才能壓抑住癢意。
東西收拾好,梁覺星招呼人走,因為地下室太暗,轉身的瞬間羊角差點勾劃到梁覺星的側臉,她沒在意、微微歪頭躲閃,旁邊的周渚一直關注着她,反應很快地大步跨到她身邊,胳膊貼着她的後背、伸手用手掌包裹握住角尖。
梁覺星瞥了羊頭一眼,說多謝。
梁覺星先上了樓梯,在祁笑春準備跟上時,周渚忽然叫住他,祁笑春回頭,用眼神發出疑問,周渚沒有回答,隻是繼續看着梁覺星的背影。
祁笑春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兩人又安靜等了兩秒,在梁覺星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周渚轉頭看着祁笑春,語氣很平和:“祁笑春,梁覺星已經結婚了。”
祁笑春沒料到他把自己單獨留下來是講這句話,他上下打量了周渚一番,發出一聲陰陽怪氣的笑聲:
“周老師,是這樣的,從事我們這個職業的人普遍道德品質比較低下,但你們這種高級知識分子又是靈魂園丁的,應該在這方面格外從嚴要求自己吧?”
周渚聽出他話裡警告的意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對梁覺星沒有多餘的想法。”
祁笑春聽多了這種自以為是的話,那些講完大話的人大多在一個周内被人發現在私下偷偷摸摸約梁覺星吃飯或者以各種借口給她送各種禮物,被發現了還要解釋,因為被梁覺星幫了忙,這隻是普通正常的社交往來而已。
笑死。幫忙,什麼幫忙?被梁覺星照臉抽了一巴掌還要說正好自己這兩天腮腺炎犯了臉需要冷敷的這種幫忙?然後還要掩耳盜鈴“哦,這不是被她抽腫的,這是我生病了本身就腫。”
他冷笑一聲:“你最好是。”
周渚皺眉看着祁笑春,一方面覺得他無理取鬧,一方面又無法避免地對他的話在某方面産生了一點荒誕的認同。
他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問題,美和錢哪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