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華茶以前參加活動,化妝師給他抓出利落的大背頭,白襯衣外面套黑色長皮衣,皮帶在腰間紮好,雖然是個室内活動也把墨鏡往他臉上一扣。
一邊往他腦袋上方懸空噴香水,一邊念叨什麼樣的衣服配什麼調性的香水,這一款是什麼前調、過多少分鐘後能聞出什麼尾調。
甯華茶和站在一場香噴噴的小雨裡似的,看人把香水噴在手腕上,又用手腕往耳後抹一點。化妝師見他看着自己,對他笑,說你們男明星也要學會穿香水吧。
他那時不懂,什麼叫“穿”香水?
現在明白了。
梁覺星此刻坐在他的身前、或者說、他的懷裡,太近的距離,身上的氣味從浴袍下透出、若有若無地蔓延四散,他幾乎能具象地感覺到萦繞在她身上的味道,像北方的清晨,太陽還沒有出來,尚未散去的海霧卷裹着一股冷意,街道清冷安靜,你能聞到空氣中很淡的花草香氣。
甯華茶有些無法自控地迷戀地去嗅聞她的味道。
梁覺星微微歪頭,瞟他一眼,催他快點:“别梳了,吹完頭發它們自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又不是耳機線,吹兩下自己就纏上了。”
這樣的姿勢,脖子往旁邊斜出一點,浴袍系得寬松,領口露出一截肩頸,剛剛洗過澡的緣故,冷白中透着一點芙蓉石似的粉意,三月春盛、煙煙霞霞,玉樓人醉杏花天。
微濕的發絲從指縫中劃過,再往下,能感覺到肌膚上浮着的一層濕意。
有一瞬間甯華茶覺得有什麼阻礙了他的空氣,仿佛有一隻手扼住他的喉嚨以至完全無法呼吸,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憋得一股血順着胸膛脖子直沖而上,他感覺到自己的臉忽然滾燙,耳鼓嗵嗵直跳,跳得他魂不守舍坐立難安。
一口氣猛地吸上來,他邊咳嗽邊倉皇地想要移開目光。但在視線完全脫離開梁覺星時,他忽然看到浴袍領口下露出一片青色瘢痕的邊緣痕迹。
“梁覺星?”他伸手想去碰,但手停在領口邊上沒有落下,“你受傷了?”
梁覺星打了個呵欠,明白他看到了什麼,應該是左肩上的一塊淤青,大概在肩胛骨的位置。
她本想說不用管,懶懶地瞟了甯華茶一眼,忽然想到什麼,目光停住,若有所思地上下掃了他一圈。
從甯華茶的角度看去,梁覺星微側着臉,稍顯淩亂的頭發散落,眉心雪白、濕睫漆黑,再往下、發絲勾到唇邊,心悸又旖旎的欲色,一股驚心動魄的色彩對比。
漫不經心地睨人,由下自上的角度,目光卻居高臨下。
然後他聽到她說:“那你來幫我塗藥吧。”
語氣很輕,十分随意,不像在要人幫忙,像在恩賜、施以恩典。
甯華茶的心髒在這間卧室裡注定無法正常運轉,剛緩過來的心髒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
血液泵出,跳得太劇烈,劇烈的有點痛。
他一時沒有做出反應,梁覺星已經拿過藥箱,從裡面翻出一瓶藥酒,掃了眼說明,随手抛給甯華茶。
甯華茶連忙手忙腳亂地接住。
給梁覺星塗藥這件事有些艱難,無從下手,怎麼做都不對,而且似乎越做越錯。
梁覺星全不體諒,不懂甯華茶的内心波折,體會不到那些波瀾起伏,懶懶往床上一趴,将浴袍自領口拉後一點,脊背露出小半,燈光下皮膚瓷白細膩,肩胛骨上方突兀地盤旋一塊青色,詭異濃豔。
甯華茶做好心理建設,扒開瓶塞,低頭看了不到一秒,猛地擡起頭來,空着的那隻手捂上半張臉。
梁覺星聽到動靜,問他怎麼了。
他說沒事,聲音悶悶的。
手在臉上摸索了幾秒,确定剛才湧上臉的那股熱意隻是熱意,自己沒有流鼻血,放下手來安心地吐出一口氣。
等到心跳平緩,才重又在床邊跪好,竭力控制自己專心,傾斜瓶口緩慢灑在一點藥油,甯華茶小時候穿牆爬樹,對這東西很熟悉,藥油刺激的氣味很快彌漫開,他擡手輕輕落在那塊淤青上,用掌心緩慢推開不算稀薄的液體。
油膩的藥酒鋪開,皮膚變得更加滑膩,甯華茶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失去感知能力,朦胧中開始懷疑原來人類的肌膚是這種質感嗎,柔膩到好像随時會陷入其中,困在某處甜美的謎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