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藥酒需要用力,用掌心、拇指大力将藥油按壓進去,把淤青下的堵塞處推散開,但甯華茶手上太輕,幾乎舍不得用力,像塗抹身體乳似的,根本起不到活血化淤的功效。
梁覺星垂在床側的胳膊擡起,沒有看,精準抓住甯華茶的頭發,五指略微收攏:“沒吃飯麼。”
頭皮一陣疼痛,甯華茶沒有掙紮,很乖順地順着她抓握的方向低頭:“會痛。”
梁覺星輕慢地松開手:“我不怕痛。”
甯華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依言、手上加重力道。
掌根向下按壓後向四周推開,疼痛驟然加劇,梁覺星壓抑地悶哼一聲,甯華茶擡眼去看,見她眉心皺着一點,緊閉的雙睫輕微地抖動,像欲落的薄翼,待到那一陣疼痛散去,嘴唇微張,吐出很輕的一聲喘息。
按摩的過程中,連帶四周未傷的部分也被牽連,薄薄的皮膚下血色浸出,在瓷白之上漾出一點暧昧的薄粉色,掌心逐漸發燙,指根處的繭子在無暇的皮膚上磨出幾道輕微的血痕,在反複摩擦下呈現出一種鮮豔的靡紅。
不知是否是因為熱的緣故,藥味下的那股香氣卻仿佛越來越重,漸漸由那種淡薄的冷香變得有些甜膩,混在潮熱的空氣中,甯華茶沒有意識到,他的額頭甚至浸出了一點汗。
然後他的手腕忽然被梁覺星抓住。那雙淡漠的眼睛睜開,也許因為剛才的疼痛,泅着一層淡薄的水汽,像萦繞着絲絲縷縷的迷霧。
甯華茶沒有反應過來,仍然跪坐在床邊地上,雪白浴袍晃動,腳踝處冷白皮膚下的藍紫色紋路一閃而過,
在踏上地面之前,梁覺星掃了甯華茶一眼,未落地的腳輕輕踢了他半屈的大腿内側一下,聲音很輕,“太燙了,冷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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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渚敲門前猶豫了一會兒,因為他沒有必要過來,梁覺星隻是讓他幫忙确認陸困溪的狀況怎樣,确認還好就是結局,沒有必要做完之後還來反饋結果。他實在是找了一個……太像借口的借口。
但從會客廳走出來後他突然很想見梁覺星一面,說幾句話就好,什麼都不說也行,他其實并不需要真的跟梁覺星說什麼,沒有什麼一定要表達的、或是一定要聽到的,他隻是覺得心裡莫名很沉,需要和梁覺星在一起待幾分鐘。
踏上樓梯時他其實都沒有做好決定,但身體像是突然擺脫控制、有了自己的意志,仿佛是出自需要急迫呼吸一樣的生理性的需求,不需要大腦下達命令,已經自發開始大口喘氣,需要見到梁覺星,心底那些混亂不堪的思緒才能平複下來。
他不想去分析為什麼,因為知道是錯的,所以不太想追究原因。
意外之外,梁覺星的房門沒有關。
他第一反應是出了什麼事情,連忙敲門确認:“梁覺星?”
甯華茶正在衛生間洗手,藥酒用洗手液洗了三遍還有味道,與之相伴沒有辦法褪去的是指尖殘留的一點暧昧觸感,他皺着眉頭有些苦惱地看着自己,然後伸手沖去手上綿密的泡沫。
聽到敲門聲後他抽出紙巾邊擦幹手邊去給人開門,中間按壓到早已被他遺忘了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來了來了。”
“等會兒,這門也沒關呀。”甯華茶拉開門,愣了一下,“周老師?”
周渚看到他表情微變,兩人面面相觑了一瞬,都不明白對方出現在這個場景下的原因。但周渚反應很快,立刻控制住自己,表情瞬間平複下來:“我看到門開着,以為有什麼事情。”
“哦,沒什麼事,”甯華茶一手仍然扶在門上,沒有松開,也沒有讓人進來的意思,“就是剛才我……”他想解釋,但沒想好該怎麼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于是頓了一下,嘴上吞吞吐吐的沒有說完。
梁覺星正好沖完澡,隻是洗一下塗了藥油的地方,速度很快,聽到門口的聲音,兩手插在浴袍的兜裡,懶懶散散走出來,頭發随意在腦後紮起來,碎發濕了沾在頸側。
周渚看着她,再結合剛才甯華茶模糊不清的說明,臉色一下子變了。
梁覺星臉上的表情也變了。
因為半空中那把本來進展順利的粉色長劍突然退了一截。
服了,這幫家夥裡是誰又覺得她不是好人了?
梁覺星深吸了一口氣,挪開目光,看了眼周渚,沒有問他是幹嘛來的,隻說:“正好你來了,幫甯華茶塗個藥吧。”
周渚臉色瞬間沉下去,憤怒混雜着一股莫名的委屈充斥胸膛,他想質問梁覺星,我究竟是一個什麼工具?你跟你前男友吵完架了要我去安撫,你跟另一個前男友親密完了要我給他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