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最後我發現,這些劇本主角不是被劇情推力蒙蔽,而是完全憑借自己神奇的腦回路自主搞事。”
司洺幻化出一個應景的嚴肅神情,“于是我把重點放在了劇本裡的重要非主角人物身上,比如你。”
褚眠冬順水推舟發問:“所以,我參與的是段什麼劇情?”
“聽說過殺道侶證道嗎?”司洺幻化的臉滄桑地吐出一個煙圈,“放心,不是這個。”
褚眠冬松了半口氣。
“是屠宗證道。”
剩下的半口氣被褚眠冬吸了回去。
“先不說怎樣喪心病狂的主角拿的是這種劇本……我想問的是,這種劇情真的是「我不拜入雲酉仙尊門下」或者「我不入淩雲宗」就能避免的嗎?”
“可以。”
司洺肯定道,“你可以理解成,現在這個劇本正處在搭片場階段。而你,是這個片場的一塊重要背景闆,這一塊沒搭上,整個片場就不完整,後續的所有劇情就都無法發生。”
褚眠冬:“也就是說,我是蝴蝶效應裡最初的那隻蝴蝶?”
“很上道嘛。”
司洺把自己凹成蝴蝶模樣,“你不入淩雲宗拜入雲酉門下,或者更保險一些,不加入任何宗門,讓這位屠宗證道人士的劇情被蝴蝶掉,你不會丢掉性命,我也能完成任務得到功德,就這麼簡單。”
“我無所謂入不入宗。這些年當散修自由慣了,想來可能也适應不了宗門生活。”
褚眠冬輕叩桌案,“倒是那位有屠宗證道潛質的穿越者,他不在淩雲宗找到發揮的「舞台」,也可能去其它宗門吧?無論怎麼說,這樣的存在都堪稱巨大隐患罷?”
“沒錯,所以這隻是治标不治本的權宜之計。想要永絕後患,還是得補全界面屏障,讓這些拿着奇葩劇本的穿越者全都被屏障扔出去,從哪來回哪去……這可是大工程。”
代理天道化成一灘流體攤在褚眠冬的茶盞邊,整團流體寫滿了惆怅。
忽然想到什麼,祂稍微支楞起來一點。
“不過在補完之前,倒是可以先把有返回意願的順手送走幾個。哎,要是所有穿越者都這麼讓天道省心就好了。”
“現在也算初見成效了……三,四……”
司洺變成一隻正在扳着手指計數的手。
“前些天順手送了一位穿越者回她自己的位面,這位是少有的沒有順着劇本寫的那樣搞破壞的穿越人士呐。不僅如此,她還做了不少好事,應該記上一筆功德才是。”
“說起來你應該認識她。”司洺幻化出一位少女的面容,“她回去之後還托我給你帶封信……哦不,她說這叫「明信片」來着。”
身形如煙又如霧的代理天道張嘴吐出一張保存甚佳的硬紙,頗具厚度的紙面光滑硬挺,其上的圖案是褚眠冬見過最寫實的畫風也無法複刻的纖毫畢現,圖中的建築也并非此界任何一處的風格。
顯然,這是來自好友褚明秋家鄉的造物。
「眠冬,不必擔心我,我回家啦!有機會歡迎來找我玩!」
看着熟悉的字迹,褚眠冬似乎已經能看見好友燦爛的笑容。
落款處是以簡潔筆觸勾勒而出的一片楓葉,和褚眠冬最熟悉的兩點一勾。
明秋曾告訴她,那是她的家鄉最常見的簡筆畫,笑臉的最簡單畫法。
“她很挂念你,再三拜托我多照顧着你。”
司洺道,“考慮到褚明秋是穿越者中少有的不搞破壞還反而積累下不少功德的那一類,我答應了她。所以,本天道想了想,決定給你一個絕佳的機會。”
褚眠冬看着手中的明信片,唇角微揚。
她還記得與好友無數次推心置腹、深入魂靈的交談,她們談山川湖海,論人心百變,辯經書萬卷,書無邊風月,還有那個和修仙界全然不同、光怪陸離的世界。
最為重要的是,除卻對一個新世界的認知,褚明秋還教會了她何為「愛」——絕不僅囿于“愛情”二字,而是更為深入且廣闊的存在,關乎一個人如何與自我相處,如何與另一個人相處,又如何與世界相處。
正在醞釀說大事氣氛、坐等褚眠冬興奮追問的代理天道司洺:……
“咳咳,這位褚小友,本天道即将宣布一件驚天大事,請你坐端正,正視本天道的眼睛。”
褚眠冬從思緒中抽離,她直起身,看向桌上的一團司洺。
畫面靜止了三秒,司洺在褚眠冬無言的掃視中讀出“你倒是先捏一雙眼睛出來讓我直視”的意味,祂頓了一頓,道:
“咳,看着我就行,也沒必要非得看眼睛。”
褚眠冬從代理天道接下來的高端描(畫)述(餅)中提煉出了核心思想:
司洺希望把她發展成工作下線,如果她以任何方式成功協助司洺減少工作量,司洺願意大筆一勾以功德作為回報。
“總之就是,恭喜你褚小友,你現在幸運地得到了天道親口告知的功德積累攻略。”
褚眠冬覺得司洺這手有空手套白狼之嫌:
“即使你不說出來……協助處理關乎界面危亡之事,本身也是有功德的吧?”
“自然運行的規則和天道親口說出的規則,其效力并不在一個層面。你可以簡單理解成小有酬謝和重金報答的區别。”
司洺變成一隻半透明的手,豎起食指搖了搖。
“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你做的絕非修補界面屏障這種對你而言天方夜譚的事情。相反,非常簡單。也許你在路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就已經做了。”
“這樣比較現實。”褚眠冬很是認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挑起拯救全世界的重擔,總之我不能。”
“……你這話說得也太果斷了。”
司洺有些無言以對,“總之,需要你做的事情具體來說就是,你可以邊走邊在路上多跟人聊聊,就這麼簡單。”
“指不定一個巧合之下,你就為我減輕了不少工作量。”
代理天道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穿越者這種大變數也許不好左右,但作為配角、龍套甚至和劇本毫無關聯的本界人士,總是做出很多「善惡一念間」的蠢事……人類總是這樣。”
“這樣的事,在之後複盤時我總會發現,要是起初有誰同這人說說話,至少其中四五成的蠢事大抵也不至于發生了。”
“我不想在被部分奇葩穿越者搞得焦頭爛額時,還得分出不少精力處理這些……”
司洺的語氣變得有些咬牙切齒,“能夠被掐斷在微末之時的蠢事。尤其穿越者那邊尚且都有已知劇本作為參考,但這些蠢事卻完全沒有劇本可言——”
“褚明秋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代理天道回憶着那位少女的話語,一字一句吐詞清晰卻毫無情感地讀出來:
“「因為這是一個具體的人所處的最具體的生活,時常無趣,卻又在某一瞬充滿巧合;以平淡為底色,卻被戲劇性色彩塗抹。」我不是很懂,但她說這就是原因。”
說到這裡,優秀的天道員工司洺發出一聲深沉的感慨:
“人類真是神奇又古怪的生物啊。”
“總之情況就是這樣。如果發現穿越者,也可以報給我處理。”
司洺化作手形指了指褚眠冬的白玉尾戒,“這枚戒指就是媒介。如何,這是不是比拜入宗門天天修煉有趣?”
“有趣是有趣……”
褚眠冬反手戳了戳代理天道,“隻是我聽你說這麼一通,怎麼感覺,這份差事是要我當一個行走的「心理咨詢師」呢?”
她又搖搖頭,“不,明秋說過的專業心理咨詢有更嚴格的環境、階段、頻次之類的要求,你說的這種,姑且稱作「話療」比較合适。”
“可不是那種「這人喊着友情啊羁絆啊就沖上來了」的話療。”
司洺辨析概念,“你的理解是對的,我說的更像不那麼專業的心理咨詢。對象你可以自選,效果不做嚴格約定,程序上也不需要那麼嚴格,主打一個随緣。怎麼樣,自由給足了吧?”
“随緣的行走話療師,聽上去不錯。在一個前提之下,我答應。”
褚眠冬慢吞吞地豎起一根手指,“這算公事出行,所以路費報銷。”
她看向化作一排省略号的司洺,微笑道:
“對天道來說,修仙界流通的靈石應該不算在财物範疇裡吧。”
确實不算,司洺想,和路邊的沙子差不多。
雖然的确沒什麼損失,但果然……
試圖空手套白狼的代理天道司洺:
這波被套的白狼不是褚眠冬,是我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