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樓怎麼回事?”
謝醫生眼中略帶疑惑地看向張班長:
“你們不是應該已經出院了嗎?”
稍頓片刻後,謝醫生到底還是又追問了一句:“姜女士呢?”
張班長原本正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正要往上記點什麼。但謝醫生最後一個問題出來,他頓時手上一頓,再擡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晦暗:
“她被抓了。”
說着,張班長的聲音已然啞了下去:
“我是來幫她報仇的。”
原來義診的最後一天,也是張班長的妻子姜紅梅出院的日子。
當時張班長正在檔案室等着打印出院的材料,但那天去打印病曆的人很多。張班長的号在最後,等排到他的時候,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當時檔案室就已經出現了一些異常,打印機開始自動打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規章制度》。
不過那個時候并沒有人以為意。
管病曆的黃醫生還是非常盡職盡責地把張班長要的材料,都找齊了。而等張班長拿着材料出來,檔案室外已經起了濃霧。
張班長也沒有多想,直接進入迷霧,然後他就迷路了。
而他的妻子姜紅梅,還一直在内科樓的大廳裡,等着他辦好手續過去,一起出院。但外面忽然起了迷霧,困住了所有人。姜紅梅在大廳裡等了他一整夜,也不見人。
到第二天,幫張班長打印材料的黃醫生也一路跌跌撞撞地穿過迷霧,跑進了内科樓。而姜紅梅從她那裡打聽到了張班長的情況。正好内科樓裡的一些人也決定結隊深入迷霧去找出路,姜紅梅就跟着他們一起進入了迷霧,想要去找張班長。
結果她就此一去不回。
而張班長在迷霧中摸索了很久,幾次險死還生,最後終于也進入了内科樓。
“……我去的時候,内科樓也發生了一些時空扭曲,但那裡的基礎規則都很簡單,也并沒有特别兇險的情況發生。所有人面臨的最大問題,還是被困在迷霧裡出不去。”
張班長見謝醫生和雲汐在聽到“内科樓”的時候,都表現得格外關心,便又多說了兩句那裡的情況。
總之,他的描述,内科樓的情況基本上還是很平穩的。雲汐也在心裡偷偷替蘇姐姐他們松口氣。
而張班長也一直在内科樓裡四處找人打聽自己妻子的去向,最後問到了黃醫生那裡,才了解清楚了情況。
然後他就順着内科樓的人規劃的探索路線去尋找,果然在花園路邊,陸續發現了妻子留下的暗号:
“……這個結是她想出來的,她管這個叫‘紅錦同心’。我們的結婚戒指,就是照着這個樣子打的。”
張班長說着,擡起左手,對謝醫生和雲汐示意了一下。
雲汐正覺得自己褲腳好像卡在什麼東西上了,剛要低頭去看,此時就隻是匆匆扯了扯褲腿,感覺扯開了,她便沒有多想,隻擡頭去看張班長的戒指。
隻見那枚銀色的結婚戒指上,??錾刻??着一種五瓣型的、有點像梅花的編織結的紋樣。
那是姜紅梅在重病中也閑不下來,又做不了其他事情,便跟着網上學了怎麼編中國結。她原本就是高技術的,手工活也熟練,很快,就連一些很精緻很複雜的結,她隻要在網上看一眼,就能還原出個七七八八。
而這個紅錦同心結,就是姜紅梅專門為了自己的結婚戒指設計的紋樣,整體簡潔樸素又大方,也是想給張班長留個好念想。
也正因為這個結打起來很簡單,所以在路上,姜紅梅可以利用綠化帶裡一些稍長的草葉,不引人注目地,兩三下就編出來一個結。
她就這樣一路留下了零零散散的标記,而張班長也一直順着這個隻有他們倆知道的暗号,找到了這裡。
“……這棟樓的人,也大都是這麼來的。”張班長道。
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整個院區,其實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獨立分區和獨立科室樓,分區與分區之間隻有少數的路線相通,每個分區的危險程度也不徑相同。不過似乎也就隻有“住院大樓”是唯一一處可以讓人正常入住,并定時提供一日三餐,以抵抗異常狀态的。
其餘地方都沒有這樣的收容機制。
而所有沒有來得及在迷霧籠罩的當夜,抵達住院樓并辦理好入院的人,都隻能沒有任何保障的在院區自行遊蕩,去不同的分區和大樓裡碰碰運氣。
這棟外科樓裡的人,基本就是在迷霧中迷失方向後,在和迷霧中的緻命規則對抗求生的過程中,誤打誤撞的躲進來的。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棟“外科樓”屬實是整個院區内,生存環境最險惡的一處了。
“……在内科樓裡還有一些自動售貨架之類的,可以定期提供一定量的食物,但這棟樓裡卻沒有任何生存物資供應。
“闖進來的人也無法在這裡獲取到任何‘身份’,隻統統被劃定成了‘污染物’,由巡回護士來定時清理。”
張班長說着,神色微冷:
“當然,這樣的劃分也并沒有什麼問題。”
因為進來的人很快會發現,随着饑餓感的上升,很快他們就能聽到那些來自虛空的低語,并陷入瘋狂。
如果不能及時補充食物,他們就以非常詭異血腥的方式開始自殘,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死亡。
“想要保持清醒,就必須要吃東西。”
張班長看了雲汐一眼:
“一開始,他們是發現了地下血庫,後來又發現了醫療廢棄物暫存間。然後就有人開始以血庫裡的存血,和廢棄物裡那些不知道什麼東西上刮下來的血肉為食。”
而吃了那些詭異血肉的人,倒是不會發瘋自殘了,而是直接開始變異。
而軀體異化的同時,也伴随着理智的喪失,最後,這些異化的人隻能保持最基本的進食本能,并且相互吞噬、融合,最後徹底變成一堆堆不停相互融合的爛肉,等待被巡回護士清理。
“這裡面隻有地下血庫的情況會稍微好一點。那裡儲存的血包都有标注,其中的‘人類新鮮冷凍血漿’不會引發變異。但量很少,争奪很嚴重。樓裡還正常的幸存者都聚集在那邊,又分成了好幾撥。你們過去的時候要注意。最好先為自己準備一個安全屋,留好退路再過去。”
張班長說着敲了敲身後的門闆:
“比如像我之前挂的那種‘使用中’的牌子,每一塊可以占用房間十五分鐘。
“如果你們收集到足夠的牌子,就可以在一個房間裡待足夠長的時間。不過如果你們要用這個方法,那就一定要避開巡回護士的固定巡視路線,不讓十有八九會被巡回護士堵門的。”
張班長說完這些也不再開口,隻低頭,自顧自地在本子上記了一筆什麼。
雲汐感覺他就是言盡于此的意思了,正要開口再追問點什麼。但忽然間,她又感覺自己褲腿邊上泛起一點涼意。雲汐低頭去看,卻什麼也沒見到。她隻能拍拍褲腿,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過,好像這整個母嬰室,比起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溫度一直在緩慢下降……?
而在雲汐低頭琢磨的時候,謝醫生也一邊開口追問了:
“那除了地下血庫,這裡還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嗎?還有沒有什麼離開的方法?”
這也是雲汐想要問的,她立刻略帶緊張地看過去。
而張班長聞言也擡頭,沉默了片刻。
雲汐感覺他好像是有一些話想對他們說的。
但最終張班長隻是忽然開口,問了一個不相幹地問題:“你們覺得,我進來這棟樓有多久了?”
謝醫生頓了一下。雲汐也怔了怔,然後猛地意識到了問題!
對于她和謝醫生而言,從入院那晚開始算起,也不過是隻在迷霧世界裡被困了兩個晚上。
而張班長雖然明顯是和他們被困的,但他對這棟樓的了解,以及剛剛所透露出來的這棟樓的内各種情況,卻肯定不是短短兩天就能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