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操作台前的玻璃也“咔”的一聲脆響,那道絲口明顯變深,感覺隻要那隻人頭蜘蛛再撞一次,玻璃就要完全裂開了。
雲汐手裡的消毒液也徹底噴完,所幸在最後時刻,她也終于将操作台最左上角,硬殼最厚都位置沖開,一個紅色的按鈕隐約露出!
而雲汐将噴管一扔,就要往前撲;
人頭蜘蛛的臉高高後揚,再往前一撞;
謝醫生也在看到按鈕的一瞬,跨步上前,擡手一拍——
生死一瞬間,到底是謝醫生先拍到了按鈕上!
同時噴淋消毒系統也啟動了。
天花闆的噴淋頭伸出來,開始噴出無色的消毒液,而那些細密的、充斥了整個空間的白絲,就像沾水的糖絲一樣融化。
那些人頭蜘蛛還在洞中瘋狂噴吐白絲,但在消毒液的溶解速度下,這也隻是徒勞而已。
很快人頭蜘蛛們就直接暴露在了消毒液中。
它們開始劇烈的慘叫、打滾,肢體抽搐,面目扭曲,皮肉融化,最後變成了一地零落的肉塊和殘肢。
那第一隻沖出來的人頭蜘蛛也在抽搐中,不停裂解,融化。那顆慘白的頭顱逐漸癱成了一張破散的軟皮,上面空洞的五官也在消毒液中溶解了,最後隻剩下一隻孤零零的眼睛,癱落在地上。
随即那隻眼睛的結構也逐漸渙散,變成了一灘飄着黑黃的污水,緩緩地順着地面的坡度,流入了下水槽中。
“沒事了。”謝醫生檢查了一遍隔離室的玻璃,确認所有絲口都沒有裂穿後,終于舒口氣。
他走到操作台的另一邊,在消毒櫃的操作面闆上調試起來。很快,消毒櫃響起了嗡嗡聲,面闆上顯示【消毒中】。而十幾秒後,隔離間外的噴淋系統停止了噴灑,消毒櫃的嗡鳴聲也在随後停止。
櫃門自動彈開,操作面闆上顯示【消毒完成】。
而謝醫生打開門,拉出一個拉籃,裡面存放着包裝好的一次性消毒隔離衣,包裝袋上還用藍色的字印着隔離衣的使用說明。
謝醫生一眼掃到底,上面的說明和張班長給他們講的沒有區别。于是他便将衣服直接遞給雲汐,同時又強調了一遍:“無菌狀态隻能維持一分鐘,我們抓緊。”
雲汐也接過去,點點頭。兩人先後穿上隔離衣,謝醫生按開隔離門。
門後就是實驗室的動物房,裡面一排排用來關實驗動物的巨大籠架,整齊地壘着,一直從地闆頂到天花闆。
這些巨大的籠子門都打開着,之前的人頭蜘蛛就是在這裡面築了巢,但此時都被消毒液沖洗一空了。
而雲汐和謝醫生穿着悶的皮膚發癢的隔離衣,淌過一地沒有流幹淨的黑黃汁水,從中間的籠架下穿過,很快就來到動物房的另一頭。
這裡也是一道用整面的鋼化玻璃做出來的隔離牆,隔離牆的另一邊就是實驗室的操作間。
但此時隔離牆另一邊沒有亮燈,玻璃之外隻是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而雲汐和謝醫生也不敢耽擱,直接按開滑門,摸黑進去。
外面光線的不能散射進來,但按照張班長的說法,門後正前方兩米左右,應該就是前方感應燈的移動偵測區,他們隻要走過去就能開啟感應燈了。
但黑暗中其實非常不好控制距離和方向,雲汐試探地走了四五步,并伸出手臂,在空中不停滑動摸索,燈卻一直沒有亮。
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走過了,打算再往後退一點。
此時黑暗中忽然一股極度的陰寒,從她的手腕上傳來。
“啊啊啊啊啊——!!!”雲汐驚叫着往後猛退。
而有什麼東西卻掐住了她在空中摸索的右手,将她往前一扯!
她立刻左手反手拉着自己的手肘,整個人身體後傾,跟在拔河一樣和對方死命角力!
就在此時嘟的一聲,感應燈亮了。
黑暗中的力量一松,雲汐整個人也猛地倒跌在地。
而另一邊,驟然亮起的燈光,也讓謝醫生眼前猛的一白。
事實上,他剛剛在黑暗中也迷失了方向,和雲汐一左一右地,剛好都錯開了感應區。
但雲汐那一聲驚叫,讓他順着聲音回轉了兩步,這才觸發了移動偵測,開啟了感應燈。
而待到适應了光線,謝醫生又才連忙來到雲汐身邊将她扶起:
“沒摔到骨頭吧?”
雲汐剛剛坐了一個結實的屁.股墩兒,尾椎骨疼得自己根本動不了,等緩過勁兒,站起來了之後,尾椎骨不怎麼受力了,她才好過了一點,又連忙對謝醫生道:
“快,沒時間了,先脫衣服。”
此時距離他們穿上隔離衣已經快到一分鐘了。
兩人立刻撕拉鍊扯開面罩。這個時候的隔離衣,質地已經非常軟了,一些直接接觸皮膚的地方,隔離衣更是直接像一層凝膠一樣黏在上面。
到最後,雲汐脫左腳的時候,一小塊黏在她小腿肚上的隔離衣,都已經和那塊皮膚融為一體了!
她最後是小心翼翼的提着四方的邊角,把那塊隔離衣從皮膚裡面給生生拉出來的。
而将隔離衣完整揭下後,雲汐立刻轉手把隔離衣往旁邊地上一甩,這才和謝醫生一起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然後她才又發現,門口兩邊地上早已經堆積了一大灘軟化的隔離衣,跟一大群死水母一樣趴在那裡。
雲汐隐約感到這些成堆的隔離衣,應該是有點說頭在裡面的。
但受到之前那些吱吱低語的影響,雲汐的腦子還是沒有之前那麼靈光,沒法一下子把事情想清楚。
而且現在也不是停下來想東想西的時候。
按照張班長的交代,要是到了這裡,他們沒有收到他的信号,那個獵食者就還沒有上鈎,他們就還得再往裡走。
而雲汐擡眼看去,前方是大量被鋼化玻璃隔出來的一個個封閉隔間。感應燈隻照亮了過道,那些隔間裡依然是一片漆黑的。
他們最終的目的地,就在最裡面、最大的一個隔間裡。
“走吧。”雲汐吸吸鼻子。
從現在開始,那個獵食者随時有撲回來的風險,而雲汐不想再拖累謝醫生了。于是她拒絕了謝醫生的攙扶,自己一馬當先,堅決地走在了前面。
兩邊的隔離間門上都挂着銘牌,諸如:無菌室、恒溫培養室、儀器室、生物标本室……等等。
而越往裡走,那些隔離間的玻璃上,漸漸地都出現了一些從裡面透出來的陰影。陰影的圖案還在随着雲汐的深入,變得越來越詭異。
就像是一張張重疊在一起的扭曲人臉,正貼在玻璃後面,注視着她前進。
雲汐神經越繃越緊,她總感覺下一秒,有什麼東西就會打破玻璃,從隔間裡撲出來。
而那個獵食者說不定也已經返回來了,就藏在周圍的某個陰影中,正在窺伺她。
不過考慮到自己的“誘餌”職責,這些情況要是真的發生了,或許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于是雲汐說服自己,不要放慢腳步,反而咬着牙一路快走。但最終她也隻是一路踩着自己的腳步聲,直直抵達了最深的大隔間門前。
隔間的玻璃滑門上,貼滿了各種危險警告标志。
而在開門的按鈕上方,那塊紅色的【核心區(緻命風險,禁止入内)】的貼片警示,顯得尤為醒目。
這裡面就是獵食者藏身的老巢了。
而這一次,亮燈感應區就在進門後。他們一進去裡面會直接亮起一道超強的白光,而張班長也反複告誡他們,絕對、絕對不能直視這光線!
一定要低着頭,緊閉雙眼,在門内原地待30秒。
之後強光就會減退,而他們到時候要是還沒有死,就可以自由行動,并“自求多福”了。
雲汐站在開門按鈕前,猶豫片刻,還是轉過身,迎上一直緊跟着她身後的謝醫生:“謝醫生,你就到這裡吧,我一個人進去。”
“不用那麼悲觀的。”謝醫生輕一搖頭,“你先開門。”然後他又補上了一句叮囑,“記得要閉上眼。”
待稍等片刻後,看雲汐還是抿着嘴沒有動,謝醫生又放低一點聲音,語氣很溫和地問道:“或者,讓我來開門?”
雲汐緩緩搖頭。
她仔細想了想,如果她處在謝醫生的位置上,也是不會輕易抛下對方的。再加上,謝醫生本來是要深入獵食者的老巢,來尋找通往這棟樓外的線索的,他遲早也要進去。而有了張班長的指引,至少在開門這一步上,也并沒有特别高的風險。
于是她最後隻說了一句:“我來。”
便轉身拍下了按鈕。
滑門移開,裡面依然是黑洞洞一片。
謝醫生卻上前一步主動拉過雲汐的手:“不用怕,我牽着你。等我數到二,我們就一起閉眼,數到三就一起進去。”
雲汐深吸一口氣:“好。”
而謝醫生開始計數:
“一、二……”
他停下來,兩人一起閉上眼,片刻後,雲汐聽到一聲低沉溫厚的聲音:
“……三。”
于是雲汐也稍微加大力氣,反握着謝醫生的手,兩人一齊向前一邁——
“嗡”的一下。
一股熱浪迎面而來!
雲汐知道會有強光,但她不知道,即使閉上眼,這強光的感覺也是如此強烈,以至于閉眼似乎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強烈的白光仿佛是一輪烈日懸于眼前,雲汐隻感覺自己的眼皮像是在灼燒,繼而眼前一片血紅,随後眼皮漸漸消失了。
雲汐隻能繼續死死低着頭,反複告訴自己:
我正閉着眼,我的眼皮還在的,隻是在原地罰站30秒而已,千萬不要睜開!
但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開始在前方緩慢的念着什麼。
而雲汐也立刻反應過來,就像對待之前牆裡的那些吱吱聲一樣,又開始反複在心中給自己洗腦:
這些聲音都是不存在的,不要聽、不要想、不要相信。
但那個沉緩的聲音,卻宛如魔音入腦。
雲汐感覺在那一陣陣如浪湧般的低念中,她的意識在逐漸昏沉。
而腦中的聲音明明隻是一些毫無意義的音節,但在某個時刻,雲汐卻又忽然聽懂了,那個聲音是在對她說:
“從前你是瞎的,如今你将得以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