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妾身想要身契。”她的聲音雖輕,但其中的語氣可謂是明明白白的斬釘截鐵。
王之牧冷笑道:“你可别後悔。”
王之牧聽聞此言,從榻上起身,他與她并立時,更是顯得寬肩長臂,氣勢迫人。姜婵渾身一震,将他複雜難測的目光看在眼中,怕他再度變卦,立刻惶惶朝他作揖,抱了木盒,逃也似的狼狽退出。
王之牧四下無人時摸了摸自己的耳根,那婦人靠近時那溫熱的吐息,仿佛耳根還是會在他不警覺時抽搐一下。
那不可控的悸動,他閉眼,一定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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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婵不敢在此多待,她緊緊抱着懷裡的木盒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她見廚房無人照管,雖已經封了竈火,她尋到竈台裡還有點火星子,塞了一把茅草引火,待火勢起來了,顫抖着手将發黃的賣身契一把扔進火堆裡,直到它燃成灰燼還不放心,拿燒火棍把那一堆灰搗成看不出形狀才如釋重負地起身。
她回房不久,王之牧又派人送來了十金權作賞賜,姜婵由是安心落意,看來王公子有更重要的家國大事需要操心,并無心思折騰她一介弱質女流。
她幾下收拾好了行囊,本打算乘牛車先去臨縣找自己這具肉身的親生父母,哪知王家的車輪方離開府門,候在後院大半日的徐二就一把過來搶了她的包袱,嘴裡亂七八糟道:“你日日在這府裡吃香的喝辣的,存了不少銀錢吧。”扯開包裹見隻是些舊衣裳,一文錢也無,頓時扔在地上踩了幾腳,邊吐唾沫便咒罵晦氣。
姜婵剛才将王之牧賞的金子縫在了衣裳裡邊,沒想到歪打正着,沒防到賊,倒是先防到了沒皮沒臉的徐家人。
她見四周已無人,冷冷道:“你來幹什麼?賣身契已經不在你們手中了。”
徐二的眼睛就在她細腰翹臀上打滾,笑得淫邪:“娘說你的休書都還沒寫,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我大哥沒了,娘要将你嫁給我。”
姜婵頓時瞋目切齒,她到底是深閨千金小姐,鮮少抛頭露臉,在教坊司的日子裡有鸨母拘着,也不曾見過這等無恥之徒,她還癡思妄想燒了賣身契自己就自由了,是她還未領教這世間的醜惡。
她如夢初醒,豁然大悟王之牧所說的由他庇護的機會。他這個算無遺漏的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名義上還是徐家婦,與王之牧這等心狠手辣之人做交易,不亞于與虎謀皮。
那徐二見姜婵怒目逼視,腮邊一縷發絲拂面憑添幾分難得的風情,随着她的動作在風中搖曳,心裡頭頓時就一酥。他那短命的大哥倒是好福氣,這小嫂子怕是這方圓幾十裡最出挑的婦人了,如今眼看就要落在自己手上,倒是饑渴難耐得慌。
眼見徐二要撲來,姜婵扭身就跑,這莊園夾道廊庑繁多,她走慣了,倒是徐二不一會兒就昏頭轉向,迷失在這彎彎繞繞的回廊裡頭。
姜婵觑機朝另一大門跑去,一路拔腿,幸而無人在外頭守着,悶頭直往村口奔去。
徐二迷了好一會兒的路,好不容易才摸到後門,見徐母還在遠處等着,拍腿直喊那賊婦跑了。徐母食鹽多過徐二食米,腦子一轉,急轉身奔向出村的土路。
姜婵這具身子想來也是小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女兒,跑幾步便氣喘籲籲,不一會兒就見後頭徐母拿着洗衣的棒槌,一下就到了她的跟前,照她的頂門就打,姜婵險險望後一躲,就地下打個滾,到處亂跑。
這一滾,随身的金子漏出來,徐母貪婪撿起,大笑“有人跟我說你這個賤婦得了好多賞錢,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姜婵聽了她的話,一下愣住。
這時徐二又追來,眼見兩人窮追猛打,人多勢衆,自己已無勝算,姜婵幹脆發了狠,随手抓起一塊大石就朝二人扔去。沒想見,真直直砸到了徐二的頭上。
張老妪見徐二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隻剩把眼動。氣不過,一下子将姜婵撲到在地,把她手捆了,又踢了姜婵兩腳,嘴裡咒罵道:“賤貨,撞在我手裡。”
姜婵隻得慢慢挨着打,跟在她屁股後頭,一路邁着沉甸甸的步子,面如死灰地跟她回村。
姜婵此時萬念俱灰,今日被這毒婦抓回去,縱然不被打死,嫁給徐二這厮,還不如路上觑機跳河了,萬一又活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