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刀尖抵上他的喉嚨,刃口壓出一道細細的紅線。
“伊藤!你這家夥!”
伊藤仰着臉,血絲挂在嘴角,可眼睛還是清亮的。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下巴,指腹沾着血,在制服領口蹭出一道豔麗的痕。
“早川,這是最有效率的辦法。犧牲少數人,達成任務,拯救更多可能因它而死的人。”他頓了頓,嘴角又翹起來,“這就是公安的‘正義’。”
秋的刀尖顫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佐佐木臨死前的那聲“課長”,喉頭滾了滾。
“放屁。”
伊藤耳邊的銀鍊晃蕩,擦過那道血痕。
“那你的正義是什麼?不犧牲任何一個同伴?”他輕笑一聲,“可你連自己都能獻祭給湮滅,裝什麼聖人?”
秋的瞳孔猛地收縮。
腳下的黑色岩石突然震顫起來。
正義惡魔的城堡正在崩塌,磚石化為齑粉,像一場黑色的雪,無聲地傾瀉而下。
震動停止時,他們仍站在花海裡 ,天空低垂,門扉緊閉。不知從何方吹過一陣風,紫色的花瓣簌簌抖落。
此時幸存者隻剩四人。
早川秋的右眼爛了,血痂凝在睫毛上,像幹涸的紅蠟。
近藤玲奈的眼鏡碎得隻剩框子,鼻梁上橫着一道細痕,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輕輕刮過。
賀山瞬子仍低着頭劃手機。
而伊藤涼太——
伊藤涼太隻是站着,整個人像一尊被遺忘的蠟像,慈悲的、虛僞的、凝固的。
秋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
——伊藤是否早就算好了犧牲者?
——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
右眼的疼痛尖銳如針,預知的畫面卻愈發模糊。
破碎的影像在腦内閃回:伊藤的冷笑、扭曲的惡魔、自己跪在血泊裡的背影……它們像被撕碎的膠片,一幀幀掠過,卻拼不出完整的因果。
最可怕的是,某個瞬間,他竟看見自己舉起刀
刀尖對準的不是惡魔,而是電次的喉嚨。
伊藤不解釋,不辯白,隻是偶爾瞥向秋,眼神輕飄飄的,像在看一場即将落幕的戲。
花海的紫更深了,幾乎發黑。
空氣中浮動着腐爛的甜香,吸進肺裡,便化作無數細小的鈎子,鈎出人心最陰暗的想法——
姬野前輩死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湮滅的力量,真的值得嗎?
如果連電次和帕瓦都忘了你,你還剩下什麼?
早川秋的指節發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
“選擇全部都是人類隊員,獻祭渡邊和佐佐木……是不是也在你的計劃之内?”
他頓了頓,齒縫間擠出一句更冷的诘問:
“僅僅是為了殺死正義惡魔?”
伊藤的睫毛垂下來。
“在任何行動前,我都會預設多種可能性。至于獻祭……”
他嘴角翹了翹,露出一個近乎溫柔的微笑。
“那是當時情況下,成功率最高的選擇。”
刀柄的紋路硌進掌心,早川秋的指節發白。
他不再看伊藤的眼睛——那對藍玻璃珠似的眼仁裡,映不出半點人性。
風掠過花海,紫浪翻湧,沙沙聲裡藏着無數細小的啃噬,像有東西在暗處磨牙。
近藤玲奈突然開口:"現在最主要的問題……難道不是怎麼回到人類世界嗎?"
所有人都一怔。
"好問題。"伊藤的銀鍊晃了晃,他笑了笑,"離開地獄,必須獻祭者給地獄惡魔。"
他的目光從近藤玲奈身上滑過。
近藤打了個冷顫。
早川秋側身擋在她前面,刀鞘抵住伊藤的胸口。
"正義惡魔的味道記下了吧?"伊藤柔聲向近藤玲奈詢問。
近藤玲奈幾乎是立刻作答:"記、記住了。"
“好孩子。”伊藤誇贊道。
空氣繃緊到極限。
伊藤突然笑了,頭也不擡的開口命令道:"瞬子,拜托你了。"
在早川秋和近藤震驚的目光中——
賀山瞬子把手機遞給伊藤,雪青色劉海垂下來,遮住了表情。
刀刃劃過喉嚨時,他的動作精準得像删除一條冗餘數據。
"我自願将我的一切獻祭給地獄惡魔,請把我們送回去。"
血噴出來,濺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最後一條任務日志。
地獄惡魔的六指巨手再次出現,将他們瞬間攥住。
等早川秋再次睜開眼隻看到,禦神木的陰影裡,四具屍體排列得整整齊齊。
三具死刑犯穿着白衣——兩具屍體肢體扭曲,一具脖子上有一道血線;而賀山瞬子的屍體仰面躺着,雪青色劉海被血黏在額頭上,嘴角竟帶着笑。
陽光刺下來,早川秋卻冷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