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趙初荔的懷疑,三人皆驚愕又克制,情緒自然,臉上沒有一絲假笑,不像被妖物奪舍了心智。
當中屬蘇清婉年齡最長,她護着兩個妹妹,眼裡迸出濃濃的警告之色,對趙初荔的忌憚不言而喻。
“荔荔,退後。”
葉知則更擔心衆人的安危,他攔住趙初荔,順勢往後一帶,手上同時拍出符紙,貼在了三姐妹的印堂。
蘇清婉氣得挺身而立,擡手先扯下自己腦門上的符紙,又連續薅下兩個妹妹的,一張臉花枝亂顫,漲得通紅。
“殿下若對蘇家有所不滿,大可打開天窗說亮話,何必尋找借口,故意為難我們,妖邪事關重大,動則牽涉人命,殿下是不是太過兒戲了!”
趙初荔站在葉知則身後,高聲辯解:“我若有意為難,何必要在今日?豈不自取其辱?”
在場的人安靜無聲。
符紙并未讓大妖現出蹤迹,葉知則清隽的臉上終于起了波瀾,他眉頭緊擰,“荔荔,玉符牌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初荔聲音微顫,“知則哥哥,大妖就在此處,我沒有說謊。”
她從身後撥開葉知則,直面蘇清婉。
蘇清婉負氣坐下,側身向表妹趙影棠丢了個眼色。
趙影棠站在原地,蹙眉不動,隻寄希望于葉知則,能快速将妖物斬殺。
蘇家姐妹穿着一水的雲錦織金高襦裙,裙裾逶迤蓋在鳳頭履上,蘇清婉坐下時,裙擺拂動,松石綠的金色蝴蝶穿花紋,像綠苔間舞動着無數的金瑩蝶翼。
趙初荔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她向葉知則示意,視線向旁邊的蘇清黎斜移下垂。
蘇清黎的裙擺雖也自然搭落,但雙腳中間的地面上,卻柔柔地鼓起了一團,應該有東西在她裙底。
“二表姐,你是不是把翻雪奴帶來了?”
趙影棠也看出來了,語氣變得明顯不安。
蘇清黎無辜眨眼,鮮豔的紅唇一張一合:“是啊,怎麼了?翻雪奴曆來都跟着我外出赴宴的。”
她動了動腿,卧在腳邊的軟團子也跟着動了一下。
玉符牌忽然猛拽趙初荔的脖子,力道大得甚至讓她一個踉跄。
葉知則飛快摟住她,眼裡的關心并不虛假。
趙影棠顧不上計較,厲聲對蘇清黎說:“二表姐,快把翻雪奴放出來。”
蘇清黎心驚膽戰地提起裙角,金碧浮光間,露出了卧在鳳頭履旁的一隻肥碩長毛貓,這貓生得黑背白腹,兩圓蜜蠟似的眼裡,豎瞳縮成幽幽的細線。
翻雪奴露出尖爪,從主人裙下撐身而起,四肢步伐沉穩,半點不怵地打量着衆人。
衆人接二連三,嘶起了涼氣。
這貓居然在笑!
翻雪奴昂着頭,長長的胡須抖動,兩瓣嘴角揚成了彎鈎,肥白的肚皮一聳一聳,發出類似笑的咕噜聲。
阿烏,阿烏。
聲音低沉粗噶,令人毛骨悚然。
“翻雪奴。”蘇清黎向貓伸出手,十指蔻丹豔如滴血,聲音帶着幾分哀懇,“快回來。”
“别碰它!”趙影棠花容失色地大喊。
可惜來不及阻止,蘇清黎在觸到貓尾尖的瞬間,身子變得雷擊般劇烈震抖。
翻雪奴渾身蓄力,蓬松的貓尾毛高高炸起,從喉嚨裡發出嘤嘤的怪笑聲。
它遽然撲到蘇清黎身上,隐沒了身形。
蘇清黎就在衆人面前痛苦地哀嚎一聲,兩眼瞪直凸起,十個指甲瘋漲數寸,倒勾成半圓渦形,像多年沒脫殼的貓爪,她舉手揮舞,爪子如黑紅的鐮鈎,向身旁的人割刺而來。
蘇清婉和蘇清柔吓得目疵欲裂,一面撕心裂肺地叫喊,一面避貓鼠似的竄開躲她。
“二姐!”蘇清柔撞到趙影棠身上,回過頭後,又傷心驚懼地伸手去夠蘇清黎,似乎想把她哄回來,被趙影棠狠狠地一扯,胳膊差點脫臼,疼得龇牙咧嘴。
“不要命了?她不是你二姐,她是妖邪!”趙影棠拽着她往後退。
蘇清黎面上覆了一層灰蒙蒙的金漆,像深殿中落灰的泥塑像,透出斑駁灰敗的死氣,原本明豔的五官變得呆滞,眼珠浮凸着,緩慢地轉動,嘴角幹扯出一個像哭的笑容。
她呼哧喘氣,胸腹上下起伏,那股氣經過喉嚨,化作失常的笑聲。
像奇怪的嬰兒啼哭,嗚嘤嘤、嗚嘤嘤。
衆人色變後退。
趙初荔的玉符牌突然迸出強烈的光束,以她為中心,向四周發散,結成一張交織的光網,她愕然低頭,隻見上面的符咒跟活過來似的,變得立體遊動。
葉知則心思一動,召集衆人向她靠攏:“所有人速來光網下,妖物怕這個,不敢過來。”
話畢,蘇清黎遲滞的眼珠子疾急加速,在眼眶中晃動颠簸,像被白水煮沸燒開的珠子,漆黑的眼仁在眼白中翻滾。
趙初荔手心托起玉符牌,耳朵裡充斥着清晰的系統聲,整個人愣住了。
“大妖即将成魔,價值積分一萬。”
所有人靠攏在玉符牌發出的光網下,葉家人自動守在外圍。
趙影棠緊緊貼着她,打算寸步不離玉符牌,趙初荔回過神,想抽出被她挽住的胳膊,發現趙影棠害怕得身子在發抖。
她沒有猶豫,拔出手,一把推開了趙影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