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城外代王的莊子裡,石思禮帶着帷帽,白紗下垂着銀鈴,暖風逗弄鈴音,清越不絕。
“殿下,趁如今安王尚未起疑,先把暗棋埋下,到了該用的時候,殿下就能出奇制勝了。”石思禮聲音宛然,碧色的眸子隐匿在白紗後面,閃爍如狸貓。
代王先是陰沉地看她一眼,繼而便忍不住失笑:“你如今也算是練出來了,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一招!”
他肥碩的身軀顫了幾下,目光貪婪地透過白紗,望着後面的美人。
“不管身在何處,奴都是殿下的人,這一點奴永遠不會忘。”石思禮宛如在對心上人訴說着情意。
代王眼裡射出精光:“本王當年一看見你,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本王的秘密武器,你果然沒讓本王失望。”
石思禮心中憎惡,面上卻婀娜款笑:“殿下謬贊,那奴便回去準備,等殿下把鴻胪寺安排妥當,奴便替殿下埋下這步暗棋。至于什麼時候引爆這枚棋子,就看殿下的了。”
“等等。”代王擡手,制止了她離開的動作。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石思禮複又坐下,笑應道。
“你要王妃幫忙走一趟安王府,救你妹妹的性命,本王可以答應。但是這件事,你得這樣做才行。”
石思禮心中一凜:“但憑殿下吩咐。”
妹妹早就假死,被送去了化人場,如今正藏在令影的地盤上養傷。
她隻能裝作不知,求着代王援手。
代王嘿嘿兩聲,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油汗:“你不是也搭上十娘了嗎?她的公主府正在修繕,多埋一顆暗棋,你能做到吧?”
代王洩出幾絲陰狠之色:“本王不僅要她謀反,還要她動用邪術,詛咒聖人。”
原來如此,石思禮的笑聲随着細碎的鈴聲響了起來:“這件事,奴自然能做到。”
她碧綠的眸子縮了又縮,瞄準代王虛弱肥胖的脖頸,露出躍躍欲試的厲光。
回到城内,石思禮直接去了令影的金石店,令影想躲來不及,後背出了冷汗,堆起笑臉迎她進門。
“思禮姐姐,怎麼有空來我這裡?”令影的俊臉透着氣虛。
“睡了我的塌,就想當作沒事發生嗎?”石思禮取下幂離,一臉幽怨地望着他。
屋廊上還有心腹守着門,吓得令影驚跳了起來,伸手隻想捂她的嘴,被她躲開,嬌聲笑個不停。
令影拱手求饒不疊:“思禮姐姐言重了,那晚我喝多了,不知是姐姐的塌,才瞎了眼爬上去睡了一宿,可我什麼都沒幹啊,我又豈敢唐突姐姐?求姐姐放我一回吧。”
那天在寶璐樓,令影酒醒之後睜眼,便覺滿鼻撲香,他剛想逃走,就被禮娘一個爆栗打在了頭頂,接着玉臂翻轉打橫,将他死死按住:“想走?”
令影求饒求了快一個時辰,俊臉都被捏變形了,才得出了房門。
今天又被要債,他心中苦不堪言,眼淚幾乎倒流。
見他識相,石思禮冷哼一聲:“知道你有心上人,要我不說出去也行,替我辦一件事吧。”說完将帷帽一摔,扔在矮桌案上,銀鈴嗡響。
令影擦了擦汗,請她坐下:“思禮姐姐快坐,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就是了。”說完又親自跑出去端了茶,斟在毫盞裡,雙手奉給她。
磋磨夠了令影,禮娘才滲出些笑容,她啜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道:“我要你設一個局,鴻胪寺前不久買了一批香料,走的是海運的路子,不巧被風暴耽擱,如今他們正急着找新的貨源。”
令影眼前一亮,并攏膝蓋正襟危坐:“請姐姐繼續。”
禮娘莞爾:“我要你給盧元珉供一批貨,讓安王發一筆橫财。”
令影眯起瑰麗的眼,笑得又壞又邪氣:“姐姐是想我用低價賣給盧元珉,做個冤大頭嗎?”
禮娘昂起下巴:“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做不做?”
令影指着她,隔空虛點了幾下,反問道:“我能說不嗎?”
這分明是殿下的事,無論禮娘開不開口,他都得辦妥。
石思禮掩口而笑:“算你聰明,這可關系到殿下的大事,你務必要讓盧元珉咬鈎。”
令影心底劃過幾個念頭,思索半晌後道:“陳年香料不難找,新的卻不好弄,姐姐有沒有辦法,能夠魚目混珠?”
石思禮抿唇不語,碧眼灼灼地望着他。
令影的臉唰地變紅,結結巴巴地道:“罷了罷了,我自己想辦法,姐姐還有什麼吩咐?若沒有,我現在便找人去。”說完便落荒而逃,飛快竄出了門外。
石思禮倚着桌案:“令影,若你不行,就來找姐姐幫忙,姐姐自有妙招,幫你魚目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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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胪寺仰承禮部,負責外事,儀禮等政務,曆來由代王轄制。
香料在海上出事,代王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私底下跟安王見面時,也腫着一張臉,做出愁眉不展的模樣。
安王問起來,代王便顫着肥腮,嗫嚅着說出了為難之事。
安王聽了,好生安慰代王幾句,當下便揭過不提。
令影找到盧元珉,道出了銀子青黃不接的苦惱,并打起了旁的主意,想要賤賣一批香料,挪到江南的鹽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