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輕聲問。
巧雲苦笑,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柳如煙拿我爹的命要挾我,我......”她哽咽着,“我以為幫她這一次,就能還清恩情。可她像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她顫抖着将玉佩塞進陳墨手裡,“把我送去衙門吧,我願用餘生贖罪。”
陳墨沒有接玉佩,而是握住她冰涼的手:“我帶你去見張大人,或許還有轉機。”
巧雲猛地抽回手,驚恐地後退:“不!我不敢......”她的目光越過陳墨,落在遠處翻滾的江水上,“你知道嗎?師爺跳江前,一直喊着對不起你我。他說,是他把我們都害了......”
江風掠過蘆葦,發出沙沙的聲響。陳墨望着巧雲憔悴的面容,突然想起張允濟說過的話:“這世上沒有天生的惡人,隻有被執念困住的可憐人。”他脫下外衫披在巧雲身上,輕聲道:“走吧,有些心結,總要當面解開。”
夕陽西下,餘晖将江面染成血色。張允濟站在縣衙門口,看着陳墨攙扶着巧雲走來。遠處傳來梆子聲,更夫開始打更。這喧嚣的一日,終于要落下帷幕。
“大人,巧雲她......”陳墨欲言又止。
張允濟擡手止住他,目光落在巧雲蒼白的臉上:“柳如煙已被緝拿歸案,你父親也平安無事。”他頓了頓,“明日随我去趟牢房,有些話,你們應該當面對質。”
巧雲渾身一震,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謝謝大人!謝謝......”
目送兩人離去,張允濟轉身走進縣衙。月光如銀,透過那雕花窗棂,宛如輕柔的紗幔,緩緩灑在青磚地上,那光影斑駁間,清晰地照見案頭師爺留下的半卷文書。墨迹尚未幹透,字迹工整而有力,仿佛那寫字的主人隻是暫時離開,随時都會回來,繼續那未完的工作,仿佛那文書中蘊含着無盡的故事與智慧,等待着他去細細品讀。
他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撫過那些熟悉的字迹,那觸感仿佛帶着師爺的溫度,瞬間勾起了他初入仕途時的記憶。那時,師爺曾鄭重地對他說:“為官者,當如明鏡,照見善惡,亦照見人心。”這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他心中的平靜湖面,泛起了層層漣漪,在他的腦海中久久回蕩。他深知,這世間的案件或許可以通過證據和律法來裁決,但人心深處的執念與掙紮,卻往往難以輕易洞察和梳理。每一個案件背後,都隐藏着人性的複雜與多樣,那是善惡交織的網,需要他用一顆如明鏡般的心去細細揣摩、去分辨。
夜,漸漸深沉,更鼓聲由遠及近,仿佛在訴說着歲月的流轉。張允濟緩緩吹滅了油燈,黑暗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他靜靜地閉上了眼,思緒卻如潮水般翻湧。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師爺站在江邊,那笑容依舊溫暖而從容,仿佛在給予他力量與指引。江水依舊滔滔不絕,它帶走了世間的罪孽,也帶走了那些曾經的回不去的時光。而明天,新的晨光必将再次照亮這片土地,帶來新的希望與新生。他暗下決心,無論未來面對怎樣的案件,怎樣的人心,他都将堅守那份初心,如那明鏡般,清澈而堅定,照見世間的善惡,引領着正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