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費心解釋,明翊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用僅剩不多的理智試圖冷靜分析:這聲音不算大,隻是一片熱帖,存在感也不會很強,而且沒有貼在衣服上,撕下來不會特别麻煩。
所以,隻要現在慢慢地、慢慢地去取下來,就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決定過後,明翊也不多猶豫,直直地探出手去,雙眼也一眨不眨地緊盯越之揚。
一秒。
兩秒。
“……”
這人睡得像頭豬。
就快要成功。
隻剩下不到五厘米,手已經觸到萬惡之源的邊緣。
即将大功告成之際,越之揚忽地一個側頭,雙眼也慢騰騰睜開。
下一刻,二人視線在光線昏暗的車内嚴絲合縫對上。
“……”
“……”
明翊默了默:“…你能接着睡嗎?”
越之揚明顯是被噎了下,目光從她大睜的雙眼上移開,又慢悠悠落到膝蓋,随即唇角輕輕向上一挑,無情拒絕。
“抱歉,好像是不能呢。”
明翊眉心一跳,心說不能那就算了,貼着就貼着,也不算什麼大事。
但這人明顯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你這——”越之揚揪住熱帖一角,将東西往上提了提,不緊不慢地開口,語調閑散,“是什麼意思?”
一雙眼也直勾勾望過來。
“……”
明翊頓了頓,視線定在他有些嚣張的眉眼。
平心而論,越之揚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是那種精雕細琢不輸女孩兒的精緻。
眼型狹長而細緻,眼尾微微上揚,藏了些并不明顯的弧度,上眼皮的褶子尤其深,卻不顯女态,反而平白帶了點淩厲的鋒芒。
那雙眼裡總沒什麼情緒。
但明翊覺得,現在這情況應該例外。
熱帖的溫度應該是上來了,她看見他明顯皺了下眉,再加上還沒來得及扯平的唇角,那表情既嚣張又欠揍。
要是沒會錯意,明翊無比笃定,此刻自己真的能從眼神裡洞見别人的想法。
如果眼睛會說話,那麼現在,越之揚大概率是在說:
你是不腦子有病?
像是被勾了魂,順着之前的腦補,明翊的唇緩緩動了動:“哦,應該算謀殺吧。”
“……”
越之揚神情一僵。
尴尬的氣氛開始在空氣裡四下流竄。
與此同時,前座傳來聲低咳,将明翊的理智再度拉回。
她舔了舔唇,覺得自己大抵是失了智,又或許是鬼迷心竅2.0,在這種地方扯這些限制級話題。
但莫名的,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焦躁,難以自控。
她也沒喝酒啊。
沉默了兩三分鐘,再沒人說話。
琢磨着質量再不好,這會兒熱帖的溫度應該也是升到了一個裸膚無法忍受的程度。
她看過去:“你不取下來嗎?”
越之揚淡淡投來一瞥:“哦,證物。我這兒應該是不怎麼方便自己取吧。”
“……”
這話說得實在是很有語言的藝術。
明翊懵了兩三秒才跟上他的腦回路,慢半拍地意識到越之揚在說什麼。
嗯,證物。
還能是什麼證物?
大概是她試圖用暖寶寶這種驚天大殺器慘烈又毫無人道地打算燙死他而未遂的證物。
那種好心被當驢肝肺的感覺再度冒了頭,明翊開始自我譴責。
好端端地關心他冷不冷幹什麼,越之揚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是個人都應該知道天冷了要加衣服,下雨了得往家跑。他這種情況一看就是:燒得慌。
根本不需要她來操心。
況且自己這邊還冷着呢。
餘光往越之揚那邊瞟了兩眼,明翊想既然這人不領情,那她就拿回來自己用。于是,在對面直白而又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她無比淡定地伸手。
嘶啦——
這一聲過後,世界徹底安靜了。
明翊的思維有一瞬的斷線。
越之揚今天穿的并不是那種直接豁個大口子的破洞褲。她起先沒怎麼注意,舊情人重逢,總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褲子看。
可現在,明翊覺得還不如直接就不要臉地扒着他的褲子看個徹底。
這條褲子的破洞邊緣縫着密密麻麻的絲線,像一圈黑色的蛛網纏繞在四周。被這麼一扯,熱帖背面的粘膠連着線圈一起被她扒拉着。
剪不斷理還亂。
明翊暗暗抽了口氣,就這麼停住——
目光緩緩向下,望向自己的手,再移到越之揚的褲腿。
此刻,一半的黑線黏在熱帖背後,一半纏在越之揚身上,要斷不斷。
她不敢松手,也不敢再使勁,眼睜睜看着那個原本隻是露個膝蓋的破洞俨然有再度擴大的趨勢。
隻覺得這熱帖可真熱帖啊。
熱得跟個燙手山芋似的。
明翊擡眼望過去。
要是現在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小心,會有人相信嗎?
别人或許難說,但越之揚大概第一個不信。
果然,身側傳來她極為熟悉的、這人慣常用來表達情緒的嗤笑聲。
越之揚的腿沒動,上身卻朝她的方向微微一側,表情似笑非笑。
“你——這是換作案手法了?”他語氣中嘲諷意味濃重,“還是說,對我這褲子,意見這麼大?”
不是不知道越之揚嘴欠,但明翊也沒想到,他能就這麼揪住不放。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個烏龍,他偏要順着先前的口誤給人難堪。
明翊有點兒崩潰。
是啊,很有意見。
索不了前男友的命,隻好索他褲子的命。
這番說辭,還算合理嗎?
本想好好解釋幾句,畢竟這事算是她有錯在先,但在對面一番毫不留情的打擊下,這心思已然偃旗息鼓。
對上他這種慣會曲解他意且得理不饒人的性格,明翊幾乎不用浪費什麼想象力,就能模拟出解釋之後會是怎樣一番夾槍帶棒的嘲諷。
于是果斷順着他的話将話題終結。
“是啊,很有意見。”
“……”
“醜得看不過眼。”
她語氣平淡,傷人的話卻毫不留情地像刀子一般咻咻咻往外冒:“不是一般的醜,醜得有點特立獨行了。五米開外碰上你都不一定能瞧見你人,全被這醜褲子給吸引了。”
話畢,明翊又眨眨眼,很是刻意地歎了口氣,倒像是在真心實意為他打算。
“換條褲子穿吧,越之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