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我接懸賞令很奇怪嗎?”林鶴單手叉腰,下巴微揚,倒顯幾分俏皮。
照臨不理會一旁的打量,快速浏覽着面前的懸賞令,從世家委托到凡人求助,各類任務按難度排列着不同賞金。她的目光落在最側面方新張貼的紙張上。
發布人是修真大會,與其說是懸賞令不如說是賽事宣傳,廣而告之修士們修真大會比賽即将開始,比賽的始點就在妖界。
“你也對修真大會感興趣?”一壯漢在照臨身旁站定,順着照臨的目光落到了那張公告上,“這可是我們散修進入世家的好機會。”
“我對這通緝令更感興趣。”照臨道,那通緝令上畫着她的臉,正是葉家所下的懸賞令。壯漢被噎住,不再搭話,雙臂抱胸扭頭看向别的懸賞令。
“怎麼樣?”林鶴湊到照臨身旁問道。
照臨不答,踏空而上,将最上方積灰的懸賞令撕下,遞給林鶴。
“這是葉家的...”林鶴傻了眼,那懸賞令正是葉家所下,需上百具金丹未損妖獸屍體,獎勵也十分豐厚——十萬靈石、上品丹藥及武器,隻是因難度太高一直無人接。
“走罷。”照臨拍了拍手上的灰向客棧外正去。
“嘿,初生牛犢不怕虎!”壯漢瞪大了眼看林鶴追随照臨而去,感慨道。
照臨剛客棧門口便直直站住,面對林鶴疑惑的眼神,沉默半晌才開口:“我們走着去?”
丹河鎮雖是人界毗鄰妖界的邊陲小鎮,但距兩界屏障仍有數百裡之遙。若徒步前往,又要耗費幾日時間。
"啊?"林鶴一怔,随即笑出了聲。她萬萬沒想到,照臨竟會因這種問題駐足。見對方臉上泛起惱色,這才收起了笑,“跟我來吧。”
照臨随林鶴穿過鬧市,停在小鎮盡頭的茶鋪。
茶鋪掌櫃見照臨二人站定,将發黃的毛巾搭在肩上,慢悠悠的起身:“喲,哪陣風把林鶴你吹來了?”
“他是陣修大能,丹河鎮到妖界邊緣的傳送陣就是他所布。”林鶴向照臨解釋道。
說罷,林鶴掏出靈石向前兩步,笑道:“林叔你說笑了,我總是要出去見見世面的嘛,兩人的傳送費,您收好。”
“哼,妖界的月亮可照不見回頭路。”林叔接過靈石,冷聲道。
“怎麼會呢,我可是掌櫃教出來的。”林鶴笑着回應,拉着照臨走至竹簾後。随着二人站定,林掌櫃單手捏訣,照臨、林鶴腳下浮現陣法,銀光流轉。
“接着,逃不掉時直接捏碎。”林叔将一枚木牌扔向林鶴。
林鶴接住還來不及道謝,整間茶鋪突然被銀白焰光吞沒,刺的二人睜不開眼。
待照臨再度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已然大變,茶鋪還是那個茶鋪,隻是不見林叔蹤影,僅見櫃台處放着個白陶罐,罐旁立着木牌寫着“回程左旋。”
已聞不到茶香,空氣中彌漫着腥味,沖得人頭腦發暈,胃中翻滾。茶鋪外黃沙似海,遍地白骨,依稀可見插在沙中的修真法器,血色圓月低低挂起,一群玄鴉正繞着那血月倒飛。
這便是妖界嗎...
照臨不自覺握緊腰間的劍,丹田灼熱驟起,黑瞳化為金色豎瞳,符文在一息之間便蔓延至側臉處。
“照臨?!”
“無事。”聽見林鶴驚呼,照臨回過神搖頭回應,符文飛快褪下,瞳孔也恢複了正常。
“現下妖界快入夜了,要不我們在這過完今晚再進去?”林鶴壓下心中疑惑,詢問道。見照臨點頭,方找了個位置坐下,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的景象。
照臨找來個蠟燭點上,在林鶴身旁坐下。
“阿臨,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良久,林鶴才開口道。
“嗯。”照臨看着燭火應道,丹田處灼熱感一直未消,自來到妖界後她便莫名的興奮。
“真好啊...”林鶴趴着,不似平日活潑,“既然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你為何要找葉家報仇?”
“活着。”照臨許久才開口回答,久到林鶴以為照臨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活着?”
“嗯。”
照臨想起了初醒的那日,她渾渾噩噩地坐在血池中,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自己要做什麼。就這麼在血池中坐着看着日升日落,直到葉家弟子出現,除了心中驟然升起的恨意,其實還有一絲慶幸,慶幸還有事可幹,有線索可尋,哪怕是複仇。
“真奇怪,我過去還一直在想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林鶴笑了起來,眼神暗淡,她伸出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桌面,“我至今為止都忘不了。”
“那日我同阿姐鬧脾氣,離家而去。”林鶴仍舊笑着,眼卻紅了一圈,“等我鬧夠了回家,林家那麼大個宅子就隻剩下焦木和滿地的灰燼。”
諾大個林府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人們口中的“鬼宅”,幾十口人不見蹤影。
“必是林家平日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引了些不幹淨的東西!”
“指不定林家長女那靈根也不幹淨呢。”
照臨不語,林鶴也不在意,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後來掌櫃的找到流浪的我,帶我去了葉家禁地,我看見了那池子。”
鎮上的人對林家的事是如此評論,以至于平日非必要都不會路過林宅。林鶴還記得在那之前阿姐測出雙靈根時,他們相繼來賀喜的樣子,好似阿姐已成為了大英雄。她就這麼躲在林家廢墟裡,緊握着之前阿姐送她的鈴铛,害怕了就搖一搖,好似阿姐在她身旁般,餓了便去鎮上撿些丢棄的食物充饑,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幾月,身穿玄衣的男人出現在了她面前,告訴了她真相。
“阿姐就這麼飄在上面,肚子上破了一大個洞,臉上還帶着傷...她生前這麼愛美...”
照臨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手下意識的放在腰處,腰帶内側的殘玉似染上了丹田的灼熱,燙的她手下意識縮了下。
“阿姐生前曾和我說過,如果可以進世家就好了,她也想誅邪除惡...呵。”
“我會殺了他。”照臨握着劍柄,堅定道。
“哎呀,是我們會殺了他。”林鶴坐了起來,又恢複了平日的笑容,手握拳伸向照臨。
“好,我們會殺了他。”照臨握拳和林鶴拳頭一碰,兩人相視一笑。
還未待照臨将手收回,圍着紅月倒飛的玄鴉突的齊齊發出尖銳鳴聲,那聲音似什麼在啼哭,刺的她耳膜一痛,腦中神經猛的跳動。
狂風乍起,卷的滿天黃沙。
照臨握劍站起,手摸向耳朵,竟已是滿手鮮血。
而那黃沙中似有什麼東西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