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王妃,夜不歸宿,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回了娘家!到底有沒有将我兒放在眼裡!”
晉陵王府内,蕭老夫人大發雷霆。
謝漪嫁進王府四年,行事規矩,就算在她跟前有些嚣張跋扈,眼高于頂,老太太她也都忍了。
但如今她兒甫一回來,她大病還未完全好,謝漪這個做兒媳的就跑回了娘家,豈不是存了心不想照顧她老婆子,存了心不想讓她早點抱上孫子!
“娘,您可千萬别生氣!氣壞了生身子将來誰來帶孫子?”蕭筝昨日收了鄭蘭庭的“白藏詩會”請帖,眼下心情大好。
頂着蕭老太太震驚的目光,她繼續道:“阿娘,是柳絮嫂嫂,嫂嫂懷了身孕,已有三個月,不出一年,您就能過上含饴弄孫的美夢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蕭老太太一把握住了蕭筝的手。
在他們母女身後,一衆姨娘們卻是皺起了眉頭。
這白氏甫一進府就是側妃,又第一個懷上了孩子,聽蕭筝說已經有三個月,那豈不是在王爺從軍途中,白柳絮就已經跟在他身側?
這樣的話,以後他們可還能分到幾分王爺的寵愛?
她們開始為自己的未來發愁。
蕭筝點點頭,“千真萬确。”
蕭老夫人開心至極,笑的咧嘴拍桌,恨不得立刻大擺宴席。
但轉念一想,“那謝氏女可知道這事?”
柳絮是未過門的側妃,謝漪才是三媒六聘娶進來的晉陵王妃。
側妃先于主母懷孕,若是傳出去,隻怕朝中那位謝帝師會不悅。
蕭筝搖搖頭,“大哥未曾與我提及,内情我都不知曉。”
她從官話轉為隻要她母女二人能聽懂的颍州話道:“不過當今陛下不喜世家,就算謝家知道了這件事,除了心裡抱怨之外,量他們也不敢做什麼。哥哥是頂天立地的将領,他們忌憚哥哥。”
“那倒也是。”蕭老夫人點點頭,望向大堂外四四方方的陰翳天空,忽道:“也不知你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總覺得有些心慌。”
*
“大哥。”
蕭策向柔大長公主請示過後,便立即朝着謝泫的馬車方向策馬而去。
“昨日才在小崔大人府中别過,未曾想今日又在這裡遇見了大哥。”他隔着車簾與謝泫道。
謝泫對此置若罔聞,隻等謝漪戴好面紗,他才緩緩挑開車簾,修長玉指撩開簾後,露出了如玉一般攝人魂魄的半張臉。
“恨水兄,不巧,我受景賢委托,特替他來千香寺辦事。”
語罷,他的目光不準痕迹地往蕭策的右肩處掃了一眼。心道這人當真是戰場上厮殺出來的,受了他一刀,今日竟還當無事人。
蕭策本想對他馬車内的那名女子一探究竟,可如今謝泫的态度,擺明了就是要金屋藏嬌。
他點了點頭,“方才我似乎是見到大哥與一女子……”
蕭策換上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漪兒若是知道她有了嫂嫂,定是會開心。不知嫂嫂姓誰名誰,是哪家女子,可否由我替漪兒先行看一眼為好?”
謝漪被他這番話說的倒了胃口,下意識勾住了謝泫的小腿。
四天前他還掐着她的脖頸對她百般威脅,如今卻又這般親昵地稱呼她,真叫人惡心。
可憐謝泫忙着應付蕭策,還要忍住這嬉鬧,他醞釀片刻,面色如常道:“叫恨水看笑話了。今日之事,還望恨水莫要告訴胞妹,她昨夜淋了雨,被我安放在城南客棧中,想來如今還在歇息。”
既是表明了不願讓他一睹真容的态度,也是撇開了謝漪的嫌疑。
蕭策這才道:“大哥放心,我自會保守秘密。”
不遠處,柔達長公主遣侍從來催促蕭策,這下于情于理,謝泫都不得不走出馬車,跟随侍從去往那位長公主面前行禮。
“臣謝泫,叩請長公主金安,長公主千歲。”
一綠如意玉君子自馬車中伸出,侍女挑開馬車門簾,堪堪露出一雙握書卷的纖纖玉手。
“謝大人,真是巧了。”女子的聲音無喜無悲,似乎世間任何事都不值得她提起情緒。
語罷,她居高臨下地望向那正在拱手的男子,卻不由得心神一動,隻因此人與她記憶中的那人像極,隻不過此人眉眼處是溫柔如水的柔情,卻少了那人的一味桀骜不馴。
罷了,罷了,誰也不會是那人。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免禮罷。”
謝泫這才起身,“承蒙長公主殿下記挂,謝某感激不盡。”
蕭策不禁起了笑意。
單論謝家的禮數,真真是挑不出錯處,别看他這位妻兄對柔達這樣尊重,但真讓他尚公主,隻怕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多年未見,謝大人還是那麼虛僞。”柔達用示意侍女放下門簾,繼續道:“也罷,謝大人忙去吧。蕭将軍,繼續啟程。”
謝泫絲毫不覺得尴尬,拱手站立在路邊恭送,直至慕容雪的車架消失在視野中。
蕭策依舊高坐馬上,狀似不經意道:“長公主與尚書令很是相熟?”
馬車内很快傳來一聲,“并非。”
蕭策挑眉,繼續道:“看來這名動天下的謝大人,似乎入不了公主的眼。”
“他算什麼?”慕容雪平靜如死水的聲音終是有了一絲波動,“我曾認識一人,樣樣皆甚于他。”
“阿兄。”謝漪見謝泫走近,長公主車馬走遠,這才探出頭來,“方才我已命人去城南客棧打了招呼。”
謝泫走上前去,輕吻她額頭,“好阿月,做得好。”
兄妹二人年少時,是城南客棧的常客,每每出遊入住,必是要去客棧對面的寶月閣參與競拍。
謝氏雙璧家底豐厚,出手闊綽,是寶月閣的座上賓。
而此時此刻,坐在寶月閣座上賓位置的人,變成了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