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夫迅速接過,柔情道:“真是辛苦你了,上回的老虎糕點,我還剩了半個,着實是吃不下,下回你少做一些,也不會這樣勞累。”
纖雲點頭,“知道了,快回去吧。”
馬夫消失在了夜色中,纖雲環顧四周,确保沒有耳目後,這才回了弦月閣。
……
次日一早,天空方才露出魚肚白,蕭筝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覺得今日是自己活這十六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在侍女的伺候下,蕭筝開始梳妝打扮,她穿上了特意讓工匠連夜趕制的的绛紗複紅裙,畫上了入鬓長眉,腰間還配了塊黑玉。
這是她昨夜又去翻找最新詩稿之時,順手從謝漪房中偷出來的。
蕭筝不知這塊玉佩有何特别之處,她隻知這枚玉佩做工精緻,定然出自名家大手,價值不菲,戴上它出席詩會,定然能叫自己出盡風頭。
“娘,我這樣可好看?”蕭筝看着鏡中的自己,對母親問道。
銅鏡中,蕭老夫人将雙手搭在女兒肩上,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萬分慈愛:“應當是好看的,阿娘不懂,但謝氏女素日裡都是這樣打扮的,想來世家公子們也都鐘愛這一款。”
那謝氏女是隻不下蛋的母雞,卻也叫人不得不承認,她到底是有幾分姿色。不枉當年先帝賜婚,她兒蕭策以大局為重娶了這個婆娘,也算是勉強配得上她的兒。
“阿娘~您就會打趣女兒~”蕭筝語氣嬌羞,恨不得将腦袋埋進掌心。
兩個時辰後,蕭筝乘着晉陵王府的馬車前往荥陽鄭氏的府邸。馬車堪堪一停下,她便迫不及待地挑開車簾。
鄭蘭庭早已在此等候多時,因此蕭筝的馬車甫一到他門前,他便迎了上去。
“阿筝妹妹,你總算是來了。”鄭蘭庭親自為她挑開馬車車簾,又貼心地将她扶了下來,他本就是世家中容貌居上的公子,比之他人,又更添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氣質,因而隻小意溫柔,便令的蕭筝紅了臉。
“蘭庭哥哥。”她輕聲道:“真是抱歉,我今日起晚了,平日裡我便不愛梳洗打扮,今日更是匆匆前來,幾乎素面朝天了,蘭庭哥哥,我不曾遲到吧?不會讓你丢臉吧?”
鄭蘭庭擡眼,看向蕭筝那周身從頭發絲精緻到腳後跟的裝束,隻當渾然不覺,溫和道:
“妹妹哪裡的話,你天生麗質,不施粉黛便勝過萬千,今日不早不晚,你來的剛剛好,便由我親自帶你入府,好讓大家都見識見識你這位才女。不過……阿筝妹妹今日穿的,倒是與平日完全不同呢。”
蕭筝羞赧一笑,“随意穿的,蘭庭哥哥可覺得好看?”
鄭蘭庭臉上的笑意不禁多了幾分,“自然是好看的。”
蕭筝雙頰漫上紅暈,“多謝蘭庭哥哥誇獎,今日是我頭一回參加詩會,有勞蘭庭哥哥多多照拂了。”
“妹妹哪裡的話,請。”鄭蘭庭帶她邁入了府中。
鄭氏的府中種有幽蘭,清風拂過,滿室蘭香。晉陵王府弦月閣中,謝漪亦在擺弄一株蘭花,纖雲小步上前,面露難色。
謝漪放下手中花剪,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凝重,“我那玉佩,還未找到麼?”
纖雲搖頭,“苦尋不得,想必是與女郎的手稿一同不翼而飛了。”
手稿倒是其次……謝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隻是那玉佩,卻是她與阿兄年幼之時,母親所留遺物,他兄妹二人一黑一白,随身佩戴,他人一見便知是謝氏雙璧。
謝漪也是将那玉佩一寸不離地佩戴在身上,就連睡覺都置于枕邊,隻是不曾想前夜千香寺還尚在身邊的玉佩,昨夜不過一個沐浴的功夫,耽誤的久了些,那玉佩就叫人拿去了。
至于偷玉佩那人,想也知道,舍蕭筝其誰。
“罷了。”謝漪道:“待到她用我的詩出夠了風頭,也就回來了,屆時你悄悄潛入她房中,将那玉佩完好無損地取回來便是。”
“是。”纖雲有些不甘,卻也隻能聽命令行事。
若是在前朝,謝氏還遠勝皇權之時,蕭筝此舉,足以讓女郎下令将她碎屍萬段。
可如今,卻要為了……生生忍下這口氣。
罷了,待到大計得成,再與這蕭家女算賬也不遲。
謝漪心神不甯地在府中等了一天的玉佩,卻未曾想到沒等來玉佩,倒是等來了蕭策。
“阿筝出事了。”他面色如鐵,沉聲,“你的詩集手稿皆是發表過的,她來偷取之時,你為何不說?!”
“以至于她在白藏雅集詩會上被人指認剽竊,出了大醜!如今還被那群世家貴女團團圍住嬉弄!王妃當真是好計謀!”
謝漪被他的貿然質問弄得一頭霧水,待到聽清緣由後,卻又隻覺得好笑。
“王爺亦知,她是偷走我詩稿的,既如此,我又如何告知那些詩皆是我發表過的?”
“再者,若是上回她剽竊我詩集之時王爺出言阻止,而不是縱容她,她會落得今日這樣出了大醜麼?”
謝漪早知蕭筝會在白藏雅集詩會上用她的詩,因此特意将發表過和沒發表過的詩分開放,沒發表過的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隻可惜蕭筝那個蠢貨蠢了大半輩子,偏偏在偷東西上知道用腦子了,放着桌上的詩不偷,偏偏要偷謝漪藏起來的。
這倒好了,弄巧成拙,将謝漪發表過的詩集放在詩會上張冠李戴,說是自己的,這不被人恥笑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