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辦公室。
陸薇薇收回于平偉的照片,傅璟瑜終于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我從來沒見過他。”
“别緊張傅哥,我們隻是了解一下情況,别說審訊了,這連詢問都算不上,隻是走訪而已。”
他反應過來,連忙輕咳了一聲:“我知道,我隻是在想,以我對我哥的了解,于平偉的側寫不符合他的偏好。我是指他要殺人的話也看不上于平偉這種人,為什麼他們倆之前會有聯系呢?”
陸薇薇點了點頭,對于于平偉人格的卑劣予以認可,然後才說:“利益關系?林希以前也做過組織賣.淫的生意。”
“可是于平偉的賣.淫組織不是剛被你們查封嗎,他又不傻,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還頂風作案?”
她合上筆記本,雙手抱胸往後一仰,因徹夜未眠而顯露一絲疲态,長長呼出一口氣:“不過也算好消息,這可以确認殺于平偉的兇手跟林希是一夥的,我們隻需要抓到兇手就可以了。”
傅璟瑜站起身,說:“這會都早上了,你們餓嗎?我答應你們的早飯還沒買,你們應隊呢?”
“他還在醫院跟顧宇哲查監控呢,謝副隊和秦一樂在龍成洗浴中心,我還得去找治安辦那邊補手續。所以……”她尴尬地撓了撓鬓角,“早飯就不用了,我們可能沒空吃。”
他的心驟然沉了下去,像突然被人挖走一塊,空空的,但陸薇薇向來善解人意,搶在他之前開口道:“我現在就得出發,你要在這等應隊回來嗎?他們那邊應該快收工了,之後會回市局的,畢竟你的車也還在應隊那。”
至于她?一晚上來回打車都花不少錢,刑偵支隊恐怕是全蘭城市局上下最凄慘的一個,出門辦案連一輛公車都沒有。
但占用了所有公車,唯獨對他們刑偵支隊的用車申請慎之又慎的專案組恐怕還不知道,他們距離林希,要近得多。
然而陸薇薇剛一站起身,應呈就“咚”一聲粗魯地把門撞開了,驚訝地說:“咦,你還在?我以為你們這邊早結束了。”
傅璟瑜剛想說車都還在他手裡自己能去哪,但考慮到應呈這話也不知道是對誰說,隻能任由陸薇薇回了他一句“剛結束”。
“我正打算去治安辦呢,老劉催我補手續的信息都快炸了。”
謝霖緊接着走進來:“等會再去吧,先開會,我去叫大白。”
顧宇哲揣着電腦和秦一樂跟在後面一塊進來了,傅璟瑜震驚于他們連熬了一整宿所表現出來的精氣神:“你們不需要休息一下嗎?”
怎麼精神奕奕的,要不是他生身父母這事給他的沖擊太大,他這會可能都睡昏過去了。
秦一樂卻搖搖頭,理直氣壯地說:“不用啊,不是喝過咖啡了嗎?”
他的表情僵在臉上,尴尬地幹笑了兩聲,應呈倒是直接穿過人群精準地挂到他身上:“我們當警察的都這樣,地球不爆炸我們不放假。不對,地球爆炸了我們還得加班呢。”
說着他又哀嚎了一聲:“我有點胃疼,你知道的,我嬌貴得很,經不起餓,幫我帶份早飯好嗎,愛你,我美麗的老婆。”
“……離我遠點。”他炸紅了臉,像沾到跳蚤似的一把把人推開了,但還是好心地說,“需要再幫你們帶杯咖啡嗎?”
這次他應該能買到正經的手磨咖啡了。
秦一樂卻發出了尖叫:“我今晚還打算睡覺的!”
刑偵辦公室裡蕩漾出一陣輕松的笑意,傅璟瑜也跟着笑了笑,自覺地走出去幫他們買早飯了。
雖然在衆多警種裡各有各的辛苦,但顯然刑偵人擁有近乎機器般經年累月精密運轉的持久性,就連剛入職沒多久,還算不上是“老刑警”的陸薇薇和秦一樂也鍛煉出了一種在連軸亂轉之後仍然神采奕奕的天賦。
“你們休息會吧,我去找大白,他沒回我消息。”謝霖說着先把抽屜裡的藥找出來囫囵吞了,這才按了按肩膀往外走。
他們在外面跑了一宿,鑒證這邊也沒好到哪去,整個辦公室透着一種臨死前的寂靜,走近了一看卻忙得腳底風火輪直轉,沒有人說話,隻有鍵盤和鼠标的聲音機械又重複地磨損着人類的鼓膜。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都沒休息?”好好一個辦公室整得跟太平間似的,一個個都是要猝死的樣子,不過這半句他沒敢說。
劉郁白率先發出了哀嚎:“本來積壓的檢測就多,你不知道專案組那邊送過來多少檢材,還有你們的案子,把我們劈成兩半都不夠用。”他兩眼一睜就是做檢測出報告,根本不敢看手機,屏幕一亮就是催結果,電話微信輪着炸,哪裡有空再看謝霖叫他去開會的消息。
“雖然我不是很想追到辦公室裡來催你,不過我們也是剛收工回來,你看一會碰個頭,開個簡會?”
他又哀嚎了一聲,站起來問:“龍成洗浴中心的結果出來了嗎?”
角落裡有人舉起手遞過來一張報告,眼下淤着一片青黑,眼睛裡的紅血絲交織成網,謝霖吓了一跳,心疼地拍了拍他肩膀:“等這個案子結束了讓我們應隊請你們去洗浴中心洗個澡放松放松。”
就這種關頭,他也說不出口什麼“注意身體”或者“早點休息”了。
對方笑了笑:“你怎麼畫餅也不畫自己的。”
他兩手一攤:“我窮得叮當直響,應呈就不一樣了,他剛傍上大款。”
劉郁白翻了翻報告,指着其中一行的空白處:“這還差一個是不是?”
“那個還得二十分鐘才出結果。”
他便擡頭看着謝霖:“反正也就二十分鐘,在我這等會?”
“行,不差這一會了。”謝霖就靠在他辦公桌上,正打算掏出手機跟應呈說一聲,手指摸到兜裡那一疊卡片,忽然心思一動,巧妙地把卡片一塊帶了出來,嘩啦啦一下掉了一地。
劉郁白彎腰去幫他撿,壓低聲笑了笑:“這麼多娜缇娅?比我遊戲裡抽出來的都多了。”
顧宇哲大概隻說了他們抽了多少才抽到那張小隐藏,用任何語言或者文字去描述努力都是空泛的想象,遠不如眼見為實所帶來的沖擊。謝霖也不知道這些卡還有什麼用,但還是順手接了過來揣進兜裡,臉上帶了些尴尬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伸手壓住了桌上的文件:“大白……”
他又把文件抽了回來,從抽屜裡另拿了一份放桌上,呼了口氣,屈起手指往這份文件上叩了叩:“反正還有二十分鐘,我去上個廁所。”
謝霖想起顧宇哲的介紹,娜缇娅的技能是複活。他的心髒驟然泵出一股暖流,此刻口袋裡那一疊廢棄的卡片也終于有了意義,滾燙地灼燒起來,由衷地說:“謝謝。”
他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才說:“沒什麼好謝的,我什麼也沒幹。隻不過,我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
說完,他真的伸了個懶腰,往廁所的方向去了,整個鑒證辦公室仍然如同他來時一樣,安靜得隻剩鍵盤聲。
而另一邊,顧宇哲神神秘秘地揣着電腦拉着陸薇薇摸到了會議室,門口挂了一條橫幅,寫着“11.19雙屍案專案組”,但似乎專案組的人都撒出去了,零零散散堆着背包和紙箱的會議室此刻空無一人。
很好的作案機會。
陸薇薇撲到角落紙箱草草翻了一圈,失望地說:“怎麼沒有文件?”
“要什麼文件?”
“案子的細節啊,”陸薇薇一擡頭卻發現顧宇哲已經坐在上首那一端的位置上打開了電腦,皺起了眉,“不然我們來幹嘛?我以為我們是來偷看文件,了解一下專案組他們那邊的進度的。”
顧宇哲手指敲得飛快,又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玩意:“看文件哪有竊聽快。”
她瞪大了眼:“竊聽會議室?玩這麼大?”
“我本來想把會議室的監控直接轉錄到我電腦上,但是我們監控的安全等級太高了,如果要繞過這層防火牆隻能開一條後門,到時候就算轉錄了也沒有收音功能,所以隻能另裝一個竊聽。”
“不會被發現嗎?這畢竟是警察局的會議室。”
“放心,技術科不會沒事查自己局裡的監控,而且隻要我把我們進來和出去的這兩段用沒人的監控覆蓋掉,再加一層密碼,保證他們誰也發現不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把竊聽藏好,順便再開個後門,隻轉錄畫面,這樣就可以盡量降低被發現的風險。”
“不能直接轉錄監控嗎?”
“肯定不能,音頻是兩條分開的線,如果兩條一起入侵的話馬上就會觸發我們監控系統自帶的警報,到時候還沒出這個門技術科就殺過來了。”也就是他,還有能耐破解其中一條,換别人,哪怕隻是碰一下都會被第一時間發現并反追蹤過去。
陸薇薇湊過去一看,電腦上一片她看不懂的系統界面,但左上角那個界面應該是連着竊聽,音塊像心電圖似的上上下下跳躍着的畫面她還是能看懂的。顧宇哲左看右看,最後把小小的竊聽器塞進了桌子底下,又在左上角那個界面裡調試了一下,說:“好了,我要先開始轉錄監控畫面,有點麻煩,可能要一會,幫我打掩護。”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推門而入,手裡抱着一大摞文件,橫眉豎眼地說:“你們誰啊,怎麼在這?你們也是專案組成員?”
顧宇哲吓了一跳,電腦上的系統卻已經在飛速運轉了,陸薇薇迅速迎了上去:“我們是刑偵支隊的,要用這個會議室開會。”
“你們沒收到通知嗎?這個是專案組專用的會議室,你們找其他會議室用吧。”
她火力全開,一幅挑事的語氣:“憑什麼啊,專案組又不是住在會議室,從沒聽說哪個專案組特權這麼多的,你們用過的别人都不準用?”
顧宇哲一邊壓下狂跳不止的心髒,一邊手指不停,還抽空接了一句:“就是,反正也空着,老讓我們讓位是什麼意思?”
對方把文件往桌上一撂:“現在專案組為重,再說了,你們蘭城市局又不是沒有其他會議室了,換個會議室的事而已,有這麼難嗎?”
他說着又皺起眉:“等等,被你們繞進去了,什麼叫你們讓位?這個會議室是專案組專用的,本來也不存在你們讓位的情況好嗎?”
“怎麼就不是我們讓的了?會議室都是公用的,你們用過的就成你們專用的了?就算是你們專用的,那現在不也空着嗎?這叫什麼,占着茅坑不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