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熱氣氤氲,口鼻傳來的水汽令人呼吸困難,似乎有滾燙的熱水一直在拍打着陳蘊臉頰。
就在要窒息的前一秒,陳蘊猛地睜開了眼睛。
霧氣缭繞,就跟仙境似的……當然那是在完全清醒之前。
等能看清楚眼前環境時,陳蘊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任誰睡醒睜開眼的瞬間看到身處陌生環境也會大吃一驚,何況還有如此多赤身裸體的女性在眼前走來走去。
很快,陳蘊搞清楚了眼下情況。
這似乎是個女澡堂,而她正坐在一個水泥浴池裡,滾燙的熱水在每個人跨進浴池時都會拍打到臉頰上。
澡堂空間很大,四個大浴池兩兩一排。
泡池裡或多或少都坐着人,三五成群正聊得熱火朝天。
陳蘊:“……”
掃過牆壁,瞬間被上面所挂的一副标語所吸引。
内容非常具有時代特色,紅色油漆寫的字大得幾乎占據了整面牆正中間。
【鼓足幹勁,力争上遊!】
【向工人階級學習!向工人階級緻敬!】
陳蘊在心裡默念兩遍标語,泡在水下的手擡起掐了下手臂内側,疼痛瞬間襲來……
嘩啦——
這雙手太過纖細,手腕細得似乎輕輕一折就會受傷,而且手腕上還有幾條觸目驚心的傷疤。
手心上老繭層層堆疊,完全跟如此修長的手型不相匹配。
陳蘊透過皮膚彈性很肯定,這個人年紀不大,卻經曆過諸多痛苦。
穿越了……
陳蘊呼出口氣,無力地往水裡滑去,将半張臉都沒入了熱水裡。
果真如諸多的穿越小說所寫那樣,隻是恍神間,原主記憶便透過腦海緩緩跟她融為了一體。
隻是陳蘊并沒有那種頭疼欲裂的感覺,相反還很舒服。
那數不盡的記憶穿過每條神經,最終穩穩紮根到腦海中,好似一切都水到渠成般自然。
原身也叫陳蘊,是個可憐的姑娘……
一九五六年陳蘊出生在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父親和母親都在同所大學教書。
作為獨生女兒,她無疑享受到了足夠多來自父母的疼愛。
可這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父親陳樹被學生舉報有家庭成員投靠國外資本主義,雖說最後查明那人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親戚,還是難逃丢掉工作隻能靠倒馬桶為生。
陳樹托老友将女兒推薦進入醫學院學習,千難萬難中還是給女兒找了條出路。
畢業之後同學們分配到城裡各個醫院工作,隻有她因為成分問題遲遲沒有單位肯要。
最後還是靠陳樹的老友私下走動,拜托紅日機械廠廠長出面,将人招進了廠子衛生院裡。
舉目無親來到泮水縣,又處處遭人排擠,原身的情緒難免出現問題。
如果有陳蘊所學的現代醫學知識背景,那立刻就能判斷出原身應該是患上了抑郁症,而且随着病情加重逐漸産生出自殺念頭。
在紅日機械廠工作快一年,原身因為性格内向加上不好傳言一個朋友都沒有,包括跟同宿舍的幾個舍友都不來往。
不僅不來往,三人還聯合起來孤立原身。
而今天她鼓足勇氣要做的……是在幾人面前自殺。
嘩啦啦——
水聲傳來,陳蘊掀起眼皮,透過缭繞霧氣看了眼對面有說有笑進入浴池的兩人。
這兩人正是原身舍友。
兩條黑色辮子綁在腦後的是孤立原身的主導人物——周信芳。
而另一個齊耳短發的則是周信芳的小班跟曹琴。
周信芳和陳蘊說起來還算老鄉,兩人都是泰城人,還曾經就讀過同一所初中。
她為何帶頭孤立原身的原因暫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裡面絕對有嫉妒成分在。
陳蘊還沒瞧見原身長相,不過隻通過摸了摸臉型和五官就能肯定絕對不差,至于周信芳……得先把眯成條縫的眼睛睜開再說。
兩人應該不知道陳蘊也在澡堂裡,坐下後聊了沒幾句工作就開始把話題往陳蘊身上扯。
陳蘊靜靜地聽着,寥寥幾句便挑眉移開了目光。
原身記憶裡周信芳最惹人讨厭,可陳蘊倒覺着曹琴才是最令人讨厭那個。
兩人聊天中先挑起話頭的是曹琴,引導周信芳說壞話的還是她。
而在曹琴幾句吹捧中,周信芳馬上信誓旦旦地表示回宿舍要給陳蘊好看。
蠢貨……
陳蘊緩緩從水裡站起來,蹚着齊腰深的水走到了對面。
居高臨下的目光隻是似笑非笑就已足夠令人發怵,陰影籠罩而下……
陳蘊就這麼站在浴池邊上,哪怕渾身赤裸也似乎并沒有半點扭捏,就這麼坦蕩蕩地低頭凝視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