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蘊……”
曹琴搶先擡起頭來,表情隻瞬間凝固便很快變化,眨眼間又成了那個隻曉得附和應聲的“小跟班”
周信芳不屑地撇了撇嘴,完全沒有半點說人壞話被抓包後的不好意思。
“擋着路了……”陳蘊出聲,嗓子幹澀似被砂紙磨過。
兩人所坐位置正好處于出浴池的石梯前,想要出去必須讓條路出來,否則隻能從兩人頭上跨出去了。
周信芳翻了個白眼,不僅沒有挪開的意思,還拽着曹琴胳膊不準讓。
陳蘊沒有下句,直接擡腿……
“……”
“你耍什麼流氓!”
周信芳驚聲尖叫,身體産生自然反應立刻往旁邊倒去。
手忙腳亂間還嗆了幾口洗澡水,長臉刹那間就憋得通紅,咳得撕心裂肺好不痛苦。
“我可沒耍流氓,好言好語請你讓開,你不讓還罵人……我可不就隻能直接出去嗎!”
迎着周遭看過來的數道目光,陳蘊滿臉無辜地解釋了兩句。
這幾句話當然是說給其他圍觀群衆聽,所以說完陳蘊就徑直離開了澡堂。
廠子裡的公共大澡堂,人來人往,熱鬧得跟街頭菜場似的。
想要泡幹淨熱水,一下班就要趕來洗完澡再去吃飯,要是來晚了水上漂的污垢看得人根本沒法下腳。
原身性格内向,生怕碰上别人,曆來隻在外間随便沖洗一下就趕忙離開。
今天第一次跨進浴池,竟然是為了當着别人的面自殺。
呼——
走出澡堂,陳蘊揚起脖頸沖着天深深呼出口氣。
上一輩子世界大氣污染嚴重,陳蘊很久沒聞過如此清醒的空氣了。
天氣潮濕悶熱,披散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可熱氣似乎已經順着頭皮向外開始蒸發。
泮水縣的八月酷夏,熱得人心裡發慌。
陳蘊朝遠處看去。
數座隐在樹木中的建築依山而建,一條水泥路順着山蜿蜒而上,廠子就建在這座山裡。
紅日機械廠共有職工及其家屬一萬多人,是個規模龐大的三線工廠。
澡堂在山腰處,山腳是購物區以及活動場。
依次往上是家屬樓和食堂澡堂等,山頂上則是兩棟單身宿舍。
女職工宿舍建在山頂上,生活極其不方便,想要下山買個肥皂都得走二十分鐘。
宿舍夏天悶熱潮濕,冬天寒風刺骨。
一到春夏交替那段時間,宿舍樓下滿地都是被風吹下去的衣物等待認領。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有些是人故意為之,比如原身就經常在樓下撿到幾分鐘前剛洗的衣服。
記憶中罪魁禍首是周信芳,可現在……應該可以換個人懷疑了。
陳蘊踮起腳尖取下挂在樹杈上的衣服,擡頭看向五樓最右邊那間宿舍的方向。
周信芳和曹琴下班後就徑直去了澡堂,原身先回來換洗了套新衣服才離開。
出門前衣服明明是挂在窗口,風再怎麼大都不可能吹到走廊這個方向,那麼隻能是還留在宿舍裡的楊海萍。
半幹的衣服上沾滿了碎葉和泥土,用手沒法拍幹淨,隻能重新洗。
陳蘊沒什麼多餘表情,撿起衣服默默地往樓上走。
雖說已經接收了原主記憶,可想要完全讓自己變成“陳蘊”,恐怕還得一段時間來消化。
至少現在……陳蘊還無法完全感同身受。
步子沉重地往樓上走時,陳蘊不由疑惑起老天選中她穿越的原因。
上一世家庭幸福,事業順利,哪怕陳蘊說想要專心工作不想結婚父母和妹妹也都表示支持。
沒有任何執念和遺憾,為什麼偏偏就選中了她來進行這場穿越呢?
這顯然是沒有答案可供參考的,思緒隻會越想越亂,最後成功把自己繞進去出不來。
呼——
陳蘊又重重深呼口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原身也是個大夫,雖說隻是個填鴨式教學的産物,但總歸有醫學生這麼個身份在那擺着。
廠子大人就多,不僅需要各種生活物資,醫療資源肯定也需要配備。
不管有多少人不待見,可衛生院能實實在在幫人看病的隻有她,所以原身工資并不低,屬于真真正正的高技術崗位。
每個月五十六元工資加各種票,原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部分都存進了信用社。
通過記憶可得知,原身這一年多已經存了五百元,加上父親老友寄來的錢,足有上千元巨額存款。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間五樓的樓梯口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