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中有遲疑，也有釋然。

她自幼離家闖蕩，倒也不在乎這些。

可景雲歌卻很難過，她覺得沈之甯太孤單，也太寂寞。

見景雲歌紅了眼圈，沈之甯連忙笑着勸，“别哭呀，回去被你家國公爺看到了，他又要心疼。”

輕輕牽起景雲歌的手，她說，“又不是見不到了。等這段時間風頭過去，我就去帝都找你，嗯？”

“好。”景雲歌抹了一把眼睛，“說話算數。”

……

荟萃樓的工匠果然是數一數二的出挑，蹀躞帶打制得很漂亮，景雲歌隻看了一眼就愛不釋手，又興沖沖捧給沈之甯看。

沈之甯看着也很喜歡，她想了想，問店家道：“有沒有護臂？”

景雲歌隐約猜到了她的心思。果不其然，沈之甯挑了一副精鋼打制的魚鱗鎖子甲的護臂，請景雲歌幫忙轉交給裴觀。

“之前他因為我，墜馬摔斷了手腕，恐怕每逢陰雨天還是會痛。”沈之甯垂眸，“别說是我送的。”

景雲歌哼唧兩聲，“可是我和裴觀的關系你也知道，他總覺得我要迫害蒼定野，整天對我冷嘲熱諷的。這樣吧，我讓蒼定野給他，行嗎？”

“别，”沈之甯遲疑了一下，“蒼定野太聰明了，他一定會發現的。”

景雲歌想了想，确實也有道理。

她很為難地撓頭，“那怎麼辦？總不能放到他的書案上就跑。”

沈之甯眼睛一亮：“這個辦法好。”

景雲歌：“……”

沈之甯拉着景雲歌的手，“雲歌，平日你時常去府衙找蒼定野，他們不會懷疑你的。”

好像也沒有别的辦法了，景雲歌點頭，“好吧。”

……

沈之甯決定明天就動身離開江州，兩個人依依不舍地在外面逛了兩個時辰，一直到晚膳時分，景雲歌才回家。

蹀躞帶和護臂是分在兩個盒子裡裝的，景雲歌怕被發現，特地把蹀躞帶擺在了櫃子靠外的地方，又把護臂塞到了最裡面。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

蒼北辰隔三差五就喜歡躲在櫃子裡玩。

裝着護臂的盒子，被他留下的一堆雜碎小玩具卡在了中間。

景雲歌不敢用力往裡推，怕擠碎了兒子那堆寶貝得不行的小玩意兒；但是，蒼定野随時都有可能進來，如果不盡快把盒子藏起來，肯定會被發現。

她急得額頭都出了汗，隻好把上半身都探進櫃子裡，忙不疊地撈出了那堆小玩意兒。

幾乎是才把盒子塞到最裡面放好，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了，蒼定野的聲音響起：

“歌兒，怎麼了？”

景雲歌吓得一激靈，連忙轉過身，正撞入蒼定野那雙寫滿擔憂的眸。

她沖蒼定野“嘿嘿”笑，“沒，沒什麼。”又飛快指了指腳邊這堆小零碎，“團團的玩具，放在櫃子裡好久了，我幫他收起來。”

順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蒼定野微微蹙眉，“他自己沒有收拾好？”

聲音沉了幾分，顯然是對兒子顧頭不顧尾的頑劣很不滿意。景雲歌又趕緊替小孩找補，“沒有沒有，我讓他留在這的，省得每次想玩都要搬來搬去。”

蒼定野這才稍稍舒展了眉眼。目光越過景雲歌的腰肢，落在她身後洞開的櫃門上，“下午新買的東西？”

“是、是呀。”景雲歌很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确保最裡面的盒子完全沒有露出來，“給你準備的禮物，等到回帝都，過生辰的時候送給你。”

一邊說着，一邊不動聲色地關上了櫃門。

蒼定野笑起來。“好。”

他伸出手，景雲歌乖順地上前，微微俯身，任由他輕輕為她将耳邊的碎發别好。

“去用膳吧？”他問她。

景雲歌點點頭，蒼定野留下來收拾蒼北辰的那堆小玩意兒。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的眉眼漸漸冷下來。

“辰十一。”

話音剛落，一個身形利落的暗衛出現在他面前。

“君上。”

“你說夫人是帶回來兩樣東西？”

暗衛點頭，“是。為了保護夫人，屬下一直帶人守在荟萃樓外，确實看到夫人是帶了兩個盒子回來。”

蒼定野揚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櫃子。

“找。”

平心而論，景雲歌已經藏得足夠小心，還在盒子上額外摞了不少其他東西，如果不是有心搜查，根本不會察覺到。

可惜蒼定野就是直奔這兩個盒子來的。

很快，暗衛将兩個盒子呈了上來。

蒼定野見過的那個盒子裡，放着一條赤金蹀躞帶。

另一個從最底下翻找出來的盒子，打開後，裡面是一對護臂。

看着眼前的護臂，蒼定野的臉色暗沉沉的，幾乎冷得要結成冰。

雖然景雲歌從來沒有提起，但暗衛早就禀報過，她在荟萃樓訂了東西，而且還親手畫了紋樣圖紙。

看到兩個盒子才知道，小姑娘當初是花了兩份心思。

蒼定野很清楚，這對護臂必然不是送給他的。

他受傷多年，位置又高，雙手能維持日常活動已經是勉強，身體也再承受不住甲胄數十斤的重量。

更不要說，剛才小姑娘的緊張都要寫到臉上了。

回到帝都後，她要把這對精心準備的護臂送給誰？

答案簡直是呼之欲出。

當初在山上，淩滄時為了救景雲歌，右臂被狼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因為傷口太深，經脈都險些被挑斷。

景雲歌一直對淩滄時的這處傷耿耿于懷。

蒼定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放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