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途一路上都沒得休息,乘務員都是在車輛行使期間躲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稍微眯一會兒。
席于飛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沒一會兒門又被敲響了。
送水員程成帶着陳虎和他師兄梅雨集體出現在門外。
“行啊大飛,橙子說你這裡茉莉花茶好喝呢。”梅雨第一個擠進來,“喲,真香。”
席于飛把早就準備好的茶葉包拿出來,笑道:“我還想呢,一會兒給你跟師傅送一包嘗嘗。就怕師傅看不上我這個茉莉花。”
其實陳虎和梅雨對茉莉花茶确實沒興趣,但對席于飛感興趣。
梅雨查完車廂就去了休息車,跟老侯嘚吧半天這個新人多好帶,他倆聽着好奇,再加上程成說席于飛的茉莉花茶挺香的,還說要分給自己一包,幹脆就跟着一起來了。
陳虎把茶葉塞進包裡,笑出了個酒窩,“一會兒我也泡一杯,感覺比我家的香多了。”
“抽煙不?”程成從兜裡掏出一包紅梅,“去門口啊。”
這就是明顯的示好,意思是我對你這個人感覺不錯,咱倆能聊一起,發展一下同事友誼。
男人叫着一起抽煙,跟女生手拉手去廁所差不多一個意思了。
“别去外面了,跟我這屋抽呗,窗戶打開就成。”席于飛轉身打開窗戶,他們這個乘務員休息房間是三人座寬的,不過裡面放了些東西,但擠倆人沒問題。
“小小年紀不學好,”陳虎笑着擺擺手,“我可不跟你們混,我巡車去了。”
乘警需要三不五時的在車上溜達溜達,雖然現在管得嚴,但車上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那些小偷小摸的會逃票上車,從上一站上來,快下車的時候偷了東西直接在下一站下車,然後再找個回程的車逃票上來繼續偷。
隻要沒按住手,壓根抓不住,被偷東西的苦主也隻能認倒黴。
這時候車上傳來播音員的聲音,他們車上的播音員是一名男生,說話字正腔圓的,相當好聽。
“……現在火車已經駛離京市,下一站是X市。各位乘客請看好自己的行李,不要讓孩子在車内打鬧,不要将手和頭伸出車窗外……下面,我将給大家播放歌曲閃閃紅星……”
這時候的娛樂十分少,漫長的火車旅途上,播音員的位置其實相當重要。
除了播報站點,上下車提示外,還會播放戲曲和當代一些比較紅的歌曲。但是這時候播放歌曲可不能随便播,畢竟改革還沒開放,那些在港台十分火爆的甜蜜蜜之類的流行歌曲是絕對不能放的。
隻能放一些紅歌,大陸影視的歌曲。
有的播報員甚至還會再廣播裡邀請會唱歌的乘客,去播音室唱歌,就是為乘客增加一些娛樂。
還有的播音員會在廣播室讀報紙,讀一些比較重要的咨詢,或者一些大站當地的報紙上面的内容。
聽完閃閃紅星,煙也抽完了。程成拎着他的大水壺去休息室那邊休息,席于飛想了想,也在這裡坐不住,幹脆出去溜達一圈。
車上的人真的很多,走廊裡,門口,甚至廁所裡都擠滿了人。
他努力擠到廣播站,探頭探腦的往裡面看。
這個廣播員看着二十多不到三十歲,梳着個大背頭,像個領導似的。他正在擺弄機器,播放下一首歌曲。
播放歌曲的時候,話筒是關閉狀态。播音員弄完歌曲原本想看一會兒報紙,見門口來了人就皺眉,“什麼事?”
“啊,那什麼……茉莉花茶,您喝嗎?”席于飛掏出一包茶葉遞過去,“挺香的。”
那人臉色緩和,松了口氣道:“我還以為出了什麼緊急情況了呢。”
車上如果丢了東西,孩子跑不見了,或者有人生病都算緊急情況,需要播音員配合播報。
“哥,是有那麼個事兒……”
席于飛見對方并不排斥自己,厚着臉皮擠進屋,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
播音員皺着眉頭想了想,“一般我們都是快到站的時候才會播報……”
“那時候如果發現丢了東西,可就真找不回來了。那什麼,我知道這件事對您來說比較麻煩,但我也是為了老百姓着想。那什麼,你不願意也沒事,頂多我就在自己車廂裡喊幾聲。”
席于飛知道這個年代大家都是拿鐵飯碗,平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養出來的性子都比較懶。
“這有什麼不願意的,”播音員笑了笑,“反正我也是沒什麼事做,不是放歌就是讀報紙。不就是到站前一個小時說一次,然後過半個小時再提醒一次嗎?成,我記錄一下。你這孩子還挺有意思,新來的就敢提意見了。”
席于飛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大哥您好說話,才厚着臉皮提要求的。”
播音員擺擺手道,“别扯這些,你提的意見是好意見我就聽,再說也不是什麼費勁兒的事。成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這一路上有的折騰呢。”
從播音室往回走,又遇到了巡車的陳虎,“溜達呢?”
“嗯呢,你這也溜達一圈了?車上咋樣?”席于飛問。
陳虎笑着道:“還能咋樣,這才第一站,沒人敢在剛開始就作死。你且等着吧,等淩晨那時候,熱鬧。”
雖然陳虎也是第一次上車,但他也有師傅帶,估計這些話是他師傅說的。
那些“手藝人”,最喜歡在淩晨的時候動手了。因為那時候車裡燈光昏暗,乘客昏昏欲睡,最适合施展手藝。到時候一停車往車外一竄,誰都抓不到。
席于飛可不想自己負責的車廂裡出事,如果出事太多會影響整輛車評優,這個評價關系着他師傅老侯的評級,以及他們這些人的工資漲幅。
若是出事次數多了,還會被車組内通報批評,臉都得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