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在看房子。
漆黑的瞳孔一寸一寸,緩緩掃過眼前一戶建的每一個角落。從庭院,到閣樓;從院門口新鮮的腳印,到露天觀景台上清晰的抓痕。
過了一會兒,夏楠眼珠轉動,看了眼院門上斑駁到幾乎無法辨認的名牌。
如果忽略所謂的‘兇宅’,所謂的‘恐怖氛圍’,傍晚的陽光穿過樹葉之間的縫隙,斑駁的灑在俊秀青年的身上,間或吹拂的風微微帶起他散亂的發尾——這副畫面,其實還挺唯美的。
另一邊就不怎麼唯美了。
織田作之助擋住了警/察三人組警惕的視線。
他沒有說話,隻是平靜的站在那裡,面對着三人組,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沒有多麼有攻擊性,看不出警惕,也看不出敵意。
僅僅隻是這樣,卻依舊讓警/察三人組更加……
“那……那個!”
吉川惠子的聲音忽然響起,“想必幾位就是與我們對接的警官先生了吧!”
“很高興見到你們……額,我是說,我們就是之前與你們聯系的探靈社!我們是來……”
“調查傳說中的兇宅?”
有人接話了,是那名穿着便衣的長發男性。
吉川惠子暗暗松了口氣。
“沒,沒錯。”
原本因為氣氛劍拔弩張好像下一秒就會打起來的‘男子漢之間的對視’而鼓起的勇氣在這口氣松了以後消散的幹幹淨淨,吉川惠子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表現,臉上立刻飄起紅雲。
吼那麼大聲,不會被當成什麼奇怪的人了吧……
“怎麼了?”
夏楠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對傳說中兇宅的觀察,正面帶微笑看着這邊。他對着吉川惠子眨了下眼睛,接着,緩緩走過來,拍了拍織田作之助的手臂,“辛苦了,作之助。”
“啊。”
正在履行自己作為保镖的職責的織田作之助收回了自己看着三人組的視線,他的臉上依舊是平日裡那副模樣,仿佛剛才的對峙并沒有對他産生任何影響。
夏楠看向了警/察三人組。
他的笑容淡了些。
“我記得,原定與我社進行對接的人數……應該不是三個人?”
看着眼前的青年,尚且還在警戒狀态中警/察三人組相互交換了幾個視線。之前那一眼的危險觀感如今已經不見了,眼前的青年目前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的樣子。
普普通通難相處的樣子。
……錯覺?
唯一穿着警服的那位向前兩步,“請問,是探靈社的社長夏目楠先生麼?”
“在詢問他人身份之前,難道不該先表明自己的身份麼?”夏楠看向說話的人,單手插兜,“還是說,諸位有什麼難言之隐?”
“東京這邊的警察,都這麼沒禮貌麼?”
三人:……
“哦哦,一上來就起沖突,很不錯啊,觀衆肯定愛看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重新摸出一個手持攝像的千尋正對着這邊拍攝,見聽到他說話的警/察三人組紛紛看向這邊,還很友好的沖他們揮了揮手,“不用在意我,你們繼續。”
“ 哦,也不用在意被拍攝,我們後期會打碼,我記得拍攝的事你們是同意了的,對吧?”
三人:……
依舊是那唯一一位穿着警/服的警察開口回複,“沒錯,我們有接到通知。”
“那就好。”
雖說接到通知說合作方會全程攝影記錄,但被拍,多少還是讓人有些不适。
穿着警服的警/察努力壓下這種不适,重新看向站在對面的青年。
對方正笑眯眯的看着這邊。
“怎麼?想好怎麼做自我介紹了?”
警服警/察——很難搞的樣子啊。
“您好,我是這次負責與您對接的伊達航,隸屬警視廳搜查一科,原本應該是我與我的搭檔一同前來,隻是他……”伊達航皺了皺眉,“他在半小時前出了車禍,目前正在醫院搶救。”
“因為事發突然,短時間内實在無法協調出其他人手,目前做不到再派一名巡警過來與貴社接洽,非常抱歉。”
佐伯宅并不在東京市中心圈内,原本警視廳是打算讓附近的交番出人協助,但是被拒絕了,以無法勝任為理由。開玩笑一樣的借口引起了原本并沒有對這次合作有多重視的警視廳的注意。負責的警視在查閱了一些相關資料後主動聯系了在橫濱混日子的老友,在了解到一些信息後,衡量片刻,把合作的任務丢給了搜查一科的新人——伊達航——負責,并指派了一名在特殊對策部門工作多年的巡察和伊達航搭檔。
“這樣啊……”
夏楠聽完,沒做什麼表示,他對着旁邊那兩人擡了一下下巴,“這兩位呢?贈品?”
“小子,很會說嘛。”
被夏楠定義為贈品的其中一個露出了标準的惡人笑,把夏楠之前丢給他們的話還了回來,“怎麼,橫濱的人都這麼沒禮貌嗎?在别人自我介紹以後不做任何回應?”
“這就是你們的禮儀?”
他身邊的長發男人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敲了一下對方的手臂。
夏楠沒理他,隻是對着伊達航開口,“警官先生,你的挂件之一在威脅我。”
“哈?”從贈品變成挂件的男人繼續說道,“我可不記得我有說過任何威脅你的話,你們的攝像師可還錄着呢,現成的證據。”
“诽謗也是犯罪,小子。”
“你的家長沒教過你在警察面前要夾緊尾巴做人嗎?”
長發男人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皺了下眉,“……小陣平?”
夏楠依舊沒理他,“警官先生,鑒于你對自己寵物的縱容行為,我是否可以将你的态度理解為——拒絕配合?”
“如果是這樣,我社事務繁忙,就不多叨擾了,”夏楠的視線在三人身上一一劃過,最後停在了‘小陣平’身上,他的嘴角挂起一抹莫名的笑,“祝你們……玩的開心。”
夏楠說完,轉身走到車邊,重新拉開車門,沒有一絲猶豫。
守在一邊的織田作之助問道,“要回去了麼?”
“先找個地方吃飯吧,餓了。”夏楠輕飄飄的回了一句,人已經鑽進了車裡。
“唉——這就回去了啊,”千尋見狀配合的停止錄像,他的視線在那邊三人身上轉了一圈,劉海的遮擋下并不明顯。他收起設備,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還不忘招呼有些無措的站在那裡左看右看的吉川惠子,“走啦吉川。”
吉川惠子:……
她小幅度的左右各瞄了一眼,又透過車窗看了看後座那裡夏楠模糊的輪廓。
吉川惠子默默歎氣。
吉川惠子原地踟蹰。
吉川惠子悄悄瞥了眼旁邊那間闊别許久的兇宅,抿了抿嘴,也去拉車門了。
夏目先生應該不會真的就這樣走了,隻是這幾個警察……
“請等一等!”
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變成這樣的伊達航終于反應過來,他三兩步走到夏楠所在位置的車窗邊,彎下腰,“夏目先生,非常抱歉,是我的疏忽,請先等一等。”
夏楠看了一眼車窗外的臉,将車窗降了下來。
伊達航見對方态度有所松動,猜測夏楠可能是因為之前他們表露出來的敵意而對他們有所不滿,于是先介紹了那邊穿着便裝的兩人,“他們是我在警校時期的同期好友,能力非常出色,最近在休假……他們是主動申請參與調查的,申請剛剛批下來,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兩個爆/炸物處理班的新人,雖然不到半年就成為王牌,但總歸不是同一個部門。如果不是這兩個人請了後援為他們擔保,就算伊達航的搭檔出了車禍,警視廳那邊一時調不開人手,他倆的申請也不會被批複。
雖然是臨時的補位。
“還有,關于我們之前的誤會,”伊達航接着說,他沒有提整件事其實是由夏楠而起,隻是将突破口放在了織田作之助身上,“冒昧問一下,您……貴社的這位先生,”他看了眼織田作之助,“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夏楠看着他,輕笑一聲,“東京的警察,還管橫濱的事?”
橫濱……
千尋在一邊開口,“這位警官先生,我們可是從橫濱來的,向你們推薦我們的人沒告訴你嗎?”
這是不打算說了。
伊達航想起了之前警部交代過的話,又想起橫濱這座城市在警視廳内的風評。他看了眼坐在駕駛座上的織田作之助,“……我知道了。”
“我為我們之前的不專業正式向貴社道歉,”伊達航後退兩步,對着他們敬了個禮。
“隻有你?”
夏楠看着他,挑了下眉,“你的挂件們呢?”
很了解好友性格的伊達航:……
這就有些難辦了。
他看向不遠處的兩人。
……
“好了,小陣平。”
之前曾開口接上吉川惠子台階的長發男人拽着‘小陣平’走了過來。
“對友好合作單位這種态度可不行,我可不想再寫檢讨了,”長發男人看向他,“你有點不對勁,是哪裡不舒服嗎?”
‘小陣平’聞言微微皺眉:“我……”他忽然擡手揉了揉額頭,表情有些古怪。
伊達航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眼坐在車裡正帶着一臉饒有興緻的表情看着松田陣平的探靈社社長。
……饒有興緻?
長發男人率先向探靈社幾人的方向敬了個禮,“真是非常抱歉,”他笑着說道,“我是萩原研二,我旁邊這個脾氣暴躁的家夥叫松田陣平。”
他說着,使勁錘了松田陣平一拳,“小陣平,向被你吓到的友好合作方道歉,快點快點。”
松田陣平松開了揉額頭的手,隻是眉頭依舊皺着。
“……啧。”
他也向着這邊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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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明明我們自己調查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留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