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經過那棵高大的香樟樹時,程甯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條路,我們剛剛是不是走過?”
“嗯。”宋淩舟有點兒郁悶,他想過那個豬神的廟府可能會有埋伏會有危險,但卻沒想到危險沒遇到,他們便迷了路。
明明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但是他們就是走不出去。更加麻煩的是,現在太陽早已經落下山了山上漆黑一片,那些草木也都看起來一模一樣,兩人走了半晌結果卻是在原地兜圈子。
程甯走累了,幹脆靠着大樹坐了下來,“我們大約是入了靈瘴了。”
宋淩舟挨着他也坐了下倆,不解問道:“靈瘴?”
程甯知道這位公子哥定然是沒聽過這等民間傳言的,便好心地解釋道:“老人們常說,山上的草木受日月精華,時間久了就會生出‘靈’來。無數的‘靈’聚集在一起,便成了‘瘴’。草木本弱,可是一旦成了‘瘴’便算是成了這片山地的主人了。聽說啊,之前有人誤入了靈瘴,走了幾天幾夜沒走出去,最後餓死在了裡面。等人們找到他的屍體的時候,發現他一直在繞圈,就如同我們一樣。”
宋淩舟:“這種胡亂編造的故事你也信?”
程甯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讓他也坐了下來,“不管是不是真的,咱們都先歇會兒,我走不動了。”
宋淩舟:“你一個大男人,怎地如此較弱?”
不說程甯本就不是男人,但說他每晚打更,體力不說盧縣最好,但是比起葉臨遠他們那種讀書人可都要好上不少。所以宋淩舟這麼說,他心裡是十分不服,“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從小有校場有師傅可以陪你練武?”
宋淩舟奇道:“你怎知我小時候的事?”
程甯:“這不難猜啊,你年紀輕輕便有這一身的功夫,必然是自小的童子功,那可不就是少不了師傅陪練麼?至于校場麼?那晚,嗯,就是我讓麥子撞鬼吓你那晚,你斷竹當槍,那是軍營對敵的招數,所以我才猜測你應該是長在軍營之中。”
宋淩舟笑了,“哦?看來是我小看你了。那阿甯再說說,你還猜到那些事?”
程甯:“你嚣張跋扈,挑剔刻薄,吃穿講究,應是出身富貴人家.....”
宋淩舟聽他這一通分析,直接黑了臉。
程甯:“你身為縣尉,卻得縣令大人十分寬待,他甚至對你有幾分讨好,想來你的出身不會低。你對中原官場陋規不熟,可以看出你在中原的時日不算久,加上剛才說的,你自幼長在軍營之處....所以我大膽推測你是武将之子,且你爹或者你祖父的官職很高。”
宋淩舟:“所以呢?”
程甯的聲音淡淡地,似乎在描述着一件稀松平常之事,“朝中隻有一位三品以上的武将姓宋,所以你是定國公宋庚權之子,但是你又混得如此差,所以應該不是嫡子,我猜你是定國公的庶子!”
“啪!啪!啪!”宋淩舟忍不住鼓起了掌,“阿甯,你真是讓我意外。不過聽你這話似乎地朝廷的情況很了解啊?”
程甯:“大人過獎了,都是聽說書的講的,不過我有一事不太理解,大人可否為我解惑?”
宋淩舟:“何事?”
程甯:“按理說,定國公鎮守邊疆,你在軍中對仕途更為有利,為何孤身入京?”
“懂得還挺多。”宋淩舟有些詫異他一個小小打更人竟然如此懂仕途升遷之道。
程甯說得對,對宋淩舟來說此生的志向也是殺敵報國。如果不是為了查清至交好友的死因,他是斷不會踏入那污糟的朝堂半步的。
十多年前他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友因病離世,他雖傷心天妒英才,但是随着時間流逝也慢慢接受了。可是就在前兩年,有次巡邏邊防之時他意外救了一個暈倒在沙漠上的男人。
那男人原是宮中的太醫,因被仇家追殺才不得已逃到了沙漠之中。從他口中,宋淩舟聽說了一種毒藥,歡顔散。他聽名字稀奇,便順口問了句:“既然是至毒為何起了這麼好聽的名字。”
那人說:“說是至毒是因為這種毒無色無味殺人無形,且無論仵作如何查驗都不會查出異常來。但是在死後的第三天,死者的屍體便會歡顔花一樣呈現為粉色。”
那模樣與自己好友死後的症狀一模一樣!自那時起,宋淩舟就明白了好友的死絕不是什麼急病而死。為了查清真相,他放棄了軍職入朝進了大理寺。
此事機密牽扯甚廣,他自然不會将此事告知程甯,所以他幹脆岔開話題,“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如此善觀察推理,那晚雨夜的賊人,你當真沒更多線索了麼?”
程甯迎向他的目光,平靜地說道:“若是我提早發現異常,也許楊仲昌就不會死,我也很後悔那晚沒有追上那賊人......可是,那晚我當真隻看到了一個背影。”
宋淩舟:“好,你既如此說,我便信。”
程甯歎氣道:“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了,我們還能不能走出這個靈瘴才是首要問題。”
宋淩舟擡頭看了看這些黑夜中草木,說道:“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嗷嗚~”他剛說完話,就聽到一聲狼叫聲從正前方傳來過來,緊接着十多匹狼從四面八方快速地朝着他們奔了過來。
“看到了吧?”程甯站起來苦笑說道,“老人說,林中的動物久居于此,并不會在靈瘴中迷失。相反的,他們還會喜歡挑靈瘴惑人之時來捕食!”
狼群在距離他們幾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它們似乎并不急着進攻,反而在頭狼的帶領下,慢慢收縮着包圍圈。
宋淩舟也站了起來,淡定地問道:“會爬樹麼?”
“啊?”還沒等程甯明白他的意思,宋淩舟的右手臂已經攬上了程甯的腰,帶着他飛身上了樹。
兩人此時姿勢太過親密,這讓程甯有些不自在。他想用胳膊隔開點兒距離,讓自己的呼吸更暢快些。可是卻忘記了,此刻他的腳下隻有一根圓滾的樹枝,動作一大,自己差點兒掉下去不說,宋淩舟都被他帶的身子晃了晃。
“别動!”宋淩舟調侃道,“除非你想早點兒解脫。”
程甯低頭看了下,狼群已經走到樹下了,正圍着樹嘶吼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