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穎才道:“這些材料雖然已經被查實了都是些空穴來風,但是,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平京市的局面目前來看是相當複雜的。即使我已經到任兩年多了,依然深深感到這種複雜和敏感。嶽書記提醒得很對,越是站在風口浪尖上,越要把自己武裝到牙齒。我希望你能理解他的這番提點和苦心。”
平京市的局面複雜?那麼複雜在何處、敏感在何處?郭穎才什麼也沒提、什麼也不解釋。對于已經離開多年的宋魁來說,這番話讓他有些雲裡霧裡,但又無法當面問個清楚,隻好裝作醍醐灌頂地連聲應是。
談話最後,郭穎才語重心長交代:“平京市公安工作的大局、市公安局的大局,從今天起我可就放心交到你手裡主持了。你可得扛起這幅擔子,當好這個班長啊。今後多向謝書記彙報,必要時,我也會經常叫你過來當面向我彙報的。不因為别的,就因為你這個人選,是我親自研究推薦上去的。”
聽到這裡,宋魁眉間下意識抽動了一下。
這個微小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郭穎才的觀察,他笑了一下:“很意外吧?說實在話,我自己也很意外。當時我心裡也是沒底兒的,我感覺我像個賭徒,隻想着,管他的,就押它一回!宋魁,我不希望我押錯了啊。”
從郭穎才辦公室出來,宋魁捏着手中略有些沉甸的裝着舉報材料的信封,又陷入了困惑和深思。
先是汪大川在電話裡明裡暗裡表示自己是他推薦上去的,現在郭穎才又直接擺明了告訴他,是他親自研究推薦的他。這可真是奇了,這兩個人可能達成一緻嗎?他從各個渠道聽來的情況可都是在說他們兩個意見鬧不到一起,經常在一些重要問題上發生分歧。
如果是這樣,他這個公安局長可就太難當了。不論汪大川還是郭穎才,恐怕都是想把他拿來當劍使啊,那麼他這把劍又是用來斬誰的呢?這次調動,究竟是不是一次一二把手的政治□鬥争、官場洗牌?他又該在這場鬥争中站在什麼位置?
周一上午,平京市召開十四屆人□大常委會第十次會議,決定任命宋魁為平京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同日,在市局□委副書記、政委曲向東的主持下,平京市公安局召開了全市公安機關幹部大會。會上,省公安廳□委委員、政治部主任林剛及市委組織部分别宣讀了省委、省公安廳關于宋魁的任命決定。
何崴在台下注視着台上主位的這一排領導。
從左到右,分别是省廳政治部主任林剛,市委組織部部長馮久生,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謝行,宋魁,以及主持會議的曲向東。
而他,作為市局的三把手,連坐到台上去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從下面往上眼巴巴地瞅着。何崴覺得,他和宋魁之間的鴻溝,或許就像此刻台上台下間的這段距離一般永遠也無法逾越。
他父親盡管與梁言衷是大學同學,可畢業後的人生道路卻截然不同。梁言衷從高校教授到副院長、院長,再到市委、省委,仕途一路高升,他父親卻隻是個埋頭教學的普通大學教師,母親則當了多年的家庭婦女。
這樣的家庭環境,是不可能在政治道路上給予他什麼支持的。他是兜了一個大圈、比别人多走了不知多少彎路、多耗費了不知多少努力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來的,怎麼比得了一家子都是老公安,一出生就在羅馬的宋魁?
可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權力是它永遠的通行規則。像他這樣的人能走到這個位置,也許已經是到了天花闆了,再往上的世界是隻屬于宋魁這類人的。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登上金字塔頂,可以擁有權力、女人、金錢,也可以輕易地摧毀他奮鬥得來的一切。
何崴厭惡這種命運由他人掌握的感覺,尤其是宋魁,如果能踩着他的屍體做政績,他能放過他嗎?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對他下手的。
今天起,他必須要有所防範和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