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期間,市局的安全督查工作,郭穎才要求親自參與。宋魁便陪着他走訪大小執勤點,到企業和社會面視察安全管理落實情況。
郭穎才是個工作狂,上任以來,大小節日幾乎從沒有放過假。更無需言國慶節這樣的重大節日,生産安全、社會穩定、事故防範是重中之重,但凡發生一丁點差漏、一次重大事故,那一條線上的人一個也别想安生。
宋魁無論是在地市當局長,還是現在回到省會,這六七年裡,也甚少在長假裡陪過家人。
國慶第三天,從企業考察完出來,一行人到附近的商業廣場準備找家餐廳吃頓便飯。宋魁從公務車上下來,跟着郭穎才往餐館走的路上,剛巧看見家裡那輛越野車停在不遠處的車位。
他還特意多看了一眼,車牌号沒錯。
郭穎才問他:“怎麼了,碰上熟人了?”
“可不熟麼,就是我家車。”
郭穎才一笑,“那不巧了,老婆開着呢,也來這邊吃飯?要不你問問人在哪兒呢,過去陪家裡人,就别陪我了。下午剛好要去視察武縣的礦山,讓應急局那誰,董自成陪我去。你歇半天,明天咱們再繼續。”
宋魁也不知道江鹭來這兒幹什麼,昨天沒顧上問,也沒聽她提。現在領導一番好意,他便沒推辭,把郭穎才送進餐館後,出來給江鹭打電話。
江鹭這邊剛跟袁洋一家子寒暄完坐下,袁洋正忙拍馬屁:“你說說,這當領導真是不容易,比我們想象中辛苦多了。我們幹企業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工作,起碼還是為了自己和家人勞碌。宋局這全年無休,哪有一己私利,全是為了民生,為了百姓。真是不負人民公仆這四個字啊。”
他話音剛落,宋魁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江鹭接起來,聽他問:“在哪呢?”
“我帶秋秋請同學一家吃個飯,袁洋,上回跟你提過的。”
“哦,什麼時候約的,怎麼不跟我說?”
“節前約好的,看你太忙了顧不上,沒好打擾你。”
“我上午陪書記考察完到金隆商業街這兒,準備去吃飯,看見咱家車了,你是不是在這附近?哪家餐廳?”
江鹭微訝,“好巧,我在源江私房菜。怎麼,你要過來嗎?”
“嗯,你們吃上了沒有?我去找你。”
江鹭看了袁洋一眼,對方正一臉探究地望過來。
這人真是,都替他推了,他又主動要過來幹什麼。江鹭心下念叨他不解風情,支吾着暗示:“方便嗎?要是還得請假就别過來了,不要耽誤了工作,讓領導對你有什麼看法。”
宋魁聽出她是為他考慮,不想他參與這類飯局。但他一來想見她們母女倆,二來覺得這頓飯是江鹭請同學,普通聚餐而已,解釋得過去。餐廳餐标不高,不是什麼高檔宴請場所,去就去了,無傷大雅。
他便堅持道:“方便,我報備就是了。剛好書記下午給我放半天假,我這邊也沒什麼事,過去陪你。”
挂了電話,袁洋聽出宋魁要來,高興得眉開眼笑:“宋局忙完了,能過來了?”
江鹭提醒:“老袁,他過來歸過來,你可别再管他叫宋局了。他不喜歡别人私下裡這樣喊他。再說,這都是咱們同學之間,家庭聚餐,你用這種稱呼就太見外了,讓别人聽見影響也不好。”
袁洋媳婦李钰忙幫腔附和:“對對對,家庭聚餐,是該換個稱呼。”
袁洋也趕緊說:“明白,這不是咱們老不見面,生疏嘛,等會兒一定改口。”
十來分鐘,宋魁到了餐廳。
一進包廂,袁洋立馬起身熱情相迎,滿臉堆笑地跟他握住了手,一番恭維:“哎呀稀客、貴客,之前老聽耗子說起宋哥您,我這約了這麼多回了,還是第一次榮幸見到。您比我們大着歲數,我就跟耗子一樣喊您聲哥了,快快,快主座請。”
按照平京當地的飯桌禮節,不是誰請客誰來坐主座,而是被請的客人坐上首,所謂座“上”賓。宋魁看袁洋這架勢,還以為是他做東請客呢,便問江鹭:“今天是咱們請客吧?”
江鹭道:“是咱們請。”
“那袁總,這個主位得客人坐啊。哪有請人吃飯自己做那兒的,這不合規矩。”
“哎呀合什麼規矩,長幼尊卑,您是我們的兄長,于情于理也是該您坐,我可不能僭越。”
兩人各自推讓了幾句,最後還是宋魁坐到了那位置。
落座後,袁洋道:“哥,您也别叫我袁總了,叫小袁、袁洋,都行。江老師剛說,咱們這就是同學之間、家庭聚會,那您就把我當個弟弟看待,别見外。”
宋魁笑笑,也不應,也沒拒絕。
袁洋帶了瓶五糧液過來要打開,宋魁忙攔着:“千萬不敢,别開了。”
江鹭瞥他一眼,也說:“老袁,都開着車呢,今天以茶代酒吧。”
袁洋自然不依:“嗳,帶都帶來了,哪有不開的。喝多喝少,是個氣氛嘛!”
“真的别開了,”江鹭勸着,看他要拆盒子了,趕緊說:“老袁,你聽我一句,要是非得喝,那隻有我陪你喝了。老宋今天能過來,已經是冒着違紀的風險來的,我肯定一滴酒都不會讓他再沾的。”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袁洋也隻得作罷,将盒子放了回去,給江鹭比個大拇指:“還是你厲害啊,把宋哥管得這叫個嚴實!”又瞧宋魁,“宋哥,你這家裡頭有個紀委書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