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喜穩住身形,看着地上的“鬼”,又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姜暮歲,心中驚疑不定。這女子究竟是何方高人?出手如此狠辣,卻又如此雲淡風輕。他快步走到姜暮歲面前,深施一禮,正要招呼師兄弟們将那屍體擡走,卻聽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飄了過來:“别忘了把人家攤主的錢賠了。”
那魁梧弟子一聽,頓時急了,指着姜暮歲,剛吐出一個“你”字,就被一見喜攔住了。“師兄!”
魁梧弟子一把甩開一見喜的手,甕聲甕氣道:“師弟,你攔我作甚?她……”
“師兄!”一見喜加重了語氣,看了眼慢慢聚攏過來看熱鬧的百姓,轉身走到那賣挂飾的攤主面前,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這些夠賠你的損失嗎?”
攤主一見銀子,立馬止住了哭聲,兩眼放光地接過銀子,颠了颠,笑得見牙不見眼:“夠了夠了!多謝少俠!多謝這位……這位仙姑!”他偷偷瞄了一眼姜暮歲,覺得這女子雖然看着懶散,卻透着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姜暮歲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客氣,然後輕聲吟誦道:“雲霧見天光,萬裡危崖一線長。”
一見喜愣了愣,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再次朝姜暮歲行了一禮:“多謝姑娘。”
“替人付錢,還說謝謝,”那魁梧弟子臨走前,狠狠地瞪了姜暮歲一眼,嘴裡埋怨着,“不是我說你,師弟,人家都懶得搭理咱,你還上趕着……”
看熱鬧的人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害,我還以為是什麼煞鬼呢,原來就是個短命鬼。”此話一出,引來一陣附和的竊笑。人群漸漸散去,唯有兩人始終沒有離開。
一個身形挺拔,束着高冠,眉宇間透着一股正氣,卻在腰間挂着一個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紅色三角小荷包。另一個則是一身飄逸的灰衣藍紗,長發并未精心梳理,隻用一根月白色飄帶随意地系着,随着他的動作,領口處若隐若現的在姜暮歲眼前晃過,更添幾分神秘。
飄飄男蹲在她那破爛的攤位前,左手肘輕輕怼了怼身旁的正氣男,後者立刻會意,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遞給他。
“姑娘方才說他‘日上三竿’便是死期,如今看來,果真如此。姑娘這卦,算得可真準。”飄飄男一邊說着,一邊啧啧稱奇地将手中的錢遞給她。
姜暮歲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我不算已死之人的卦。”
正氣男聞言,頓時有些不悅:“你這人!”
“無妨。”飄飄男擡手制止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暮歲,“姑娘此言何意,我活得好好的,怎麼就成死人了?”
姜暮歲終于擡起眼,盯着他那雙及亮的眼睛道:“本是已死之人,可連天都不敢收你,我怎敢與天為敵?”
飄飄男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問道:“哦?姑娘這話,倒是奇特。不知師承何處?”
姜暮歲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夢中。”
飄飄男似乎對她這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有趣,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低低地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作勢要走。
“等等,”姜暮歲突然開口道,“他不算?”
正氣男子一愣,指着自己問道:“我?”
姜暮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飄飄男手中的錢,直到飄飄男再次把錢遞給她,她才開口說道:“十年離亂後,長大一想逢。”
“公子,這……啥意思?”正氣男一臉迷茫的看向飄飄男。
飄飄男頭也不回,隻是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讓你别跟故人相逢呗。”
正氣男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般地追了上去,“我覺得她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
姜暮歲看着漸行漸遠的兩人,低頭收起銅錢,喃喃自語道:“殘夢經年看挺立,重生百鳳舞翩翩。”
“你怎麼知道他是已死之人?”姜暮歲身邊突然冒出一個少年,少年眉眼鋒利,眼神裡帶着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陰鸷,好像随時都會露出獠牙的小獸。
姜暮歲沒看他,隻顧着收拾東西,“你跑哪去了?”
少年兇巴巴地回道:“要你管!”
“我是怕你還沒替你爹報仇,先我而去。”姜暮歲将破八卦圖收回懷中。
少年咬着下唇,好一會兒,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還沒回答我。”
“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少年追問。
“他脖頸處有疤。”姜暮歲淡淡地說,“按那疤的程度看,非死即殘。”
少年“哦”了一聲,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也不再追問。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你一會兒要去那嗎?”
姜暮歲點點頭,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