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禦風臉色慘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雖然他也在戰場上厮殺過,但沒見過這麼殘忍的。饒是姜暮歲和行衍也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場景,實在是有些過于血腥。
樹上的屍體,肉都被人削掉,除了頭,其它的部位僅靠着一些血肉粘連着骨頭,衣服被随意的搭在屍體上,風一吹,竟有些像風鈴。屍體慢慢轉動,那張死不瞑目的臉竟是點蒼派那個魁梧男。他雙眼暴突,死前似乎經曆了極大的痛苦,臉上還殘留着驚恐的表情。
“這他娘的是多大仇啊,把人弄成這樣!?”胡四罵罵咧咧的站起身,胡亂的拍了拍身上的雜草,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然而藏在眼底的驚恐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他故作輕松地清了一聲嗓子,看着走近屍體的行衍,問道,“不會真……真撞鬼了吧?”
行衍微眯着眼,擡頭觀察着屍體的傷口道:“那“鬼”精通人體結構,手法幹淨利落,下手精準狠辣。恐怕并非單純的來求藥,更像是為了滿足某種……癖好。”
“真他娘的不是人!”胡四憤憤地罵了起來。
趙彪躲在姜暮歲身後,死活不敢再看一眼,聲音顫抖着說道:“要不……我們給他安葬了吧?讓他入土為安……”
衆人皆是點頭同意,總不能讓這具殘破的屍體一直挂在這裡。胡四和裴禦風自告奮勇,準備上前解開綁着屍體的繩子。
“等等!”姜暮歲突然出聲制止,但已來不及。
裴禦風的手已經觸碰到繩子邊緣,一道銀光瞬間閃過,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軌迹。姜暮歲眼疾手快,一腳将趙彪踹倒在地,同時拉下行衍後勃頸處的衣領,那道銀光幾乎是擦着兩人的衣襟飛過。裴禦風也反應迅速,一把提起胡四,兩人穩穩地落在一旁的樹杈上。
四周稍微高一些的草,齊刷刷地被割斷,斷口光滑如鏡。
趙彪驚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後怕不已,“吓……吓死我了!謝謝仙姑!謝謝仙姑救命之恩!”
行衍直起身,低頭看着敞開的衣襟,無奈地歎了口氣:“姜姑娘好身手。”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而已。”姜暮歲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露出的一小塊肌膚光潔白皙,在微弱的光線下泛着瑩潤光澤,隻是沒想到那疤竟這麼長。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接,行衍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眼神閃躲,活像一個被人扒了衣服的嬌羞少男,姜暮歲嘴角微微抽搐,默默地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四周除了樹還是樹,可姜暮歲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窺視着他們,這種感覺從進入這片林子就開始了,如影随形,揮之不去。
裴禦風從樹上跳下來,“這什麼鬼東西?暗器?機關?”
胡四也吓得不輕,說話都有些結巴:“這……這要是再來一下,老子就成兩半了!”
姜暮歲的目光落在捆綁屍體的繩結處說道:“銀絲,細如發絲,韌如钜,這玩意兒可不好弄。”
胡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回……這回應該沒有什麼機關暗器了吧?”
姜暮歲收回目光,“沒了。”
得了準信,胡四和裴禦風這才敢上前解繩子。兩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屍體從樹上弄了下來。
趙彪依舊撅個屁股趴在地上,忽然“咦”了一聲,指着不遠處的草叢說道:“那……那裡好像有個人……”
姜暮歲正要上前查看,草叢中的人影猛地竄了出來,滿身血污,頭發零散,如若不是那身衣服,她還真沒看出來。
一見喜看到屍體,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可在看清屍體那副慘狀後,又害怕地連連搖頭:“不,不是師兄……他不是師兄……”
“兄弟。”胡四喚了一聲。
一見喜猛地轉過頭,雙眼通紅的瞪着幾人,“是你們!你們殺了我師兄!我要報仇!”
說着,便不管不顧地沖了上來,揮劍亂砍。趙彪閃躲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中,姜暮歲眼明足捷,一腳踢開一見喜手中的劍,那劍在空中翻騰,最後直直地插入了不遠處的樹幹中,劍身微微顫動,周圍的樹葉也跟着發出簌簌的聲響。
行衍身形一閃,飄至一見喜身後,左手輕輕搭在其後勃頸處一按,原本癫狂的一見喜随即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這小子瘋了?!”胡四罵罵咧咧道。
裴禦風低頭看着一見喜說道:“看來點蒼派這次是遇上大麻煩了。”
行衍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見喜身上的勒痕。那勒痕呈青紫色,深深淺淺地印在脖頸處,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喉嚨所緻。然而,當他的目光移到一見喜的手腕時,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手腕上的勒痕顔色更淺,且方向淩亂,像是……自己掙紮造成的。他擡眼看向姜暮歲,兩人目光交彙間,都從彼此眼中讀出了一絲沉默。
胡四雖長得五大三粗,心思卻意外的細膩。他瞳孔微顫,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半晌才擠出幾個破碎的字眼:“不會是……是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師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