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海目光閃爍了一下,感覺行衍對那些孩童似乎格外關注,他擰眉思索了片刻,緩緩道:“說來也怪,當時我們并沒有發現消息中提到的被掠走的孩童。可是後來,我們在不遠處聽到一孩子的叫聲,我們怕是調虎離山之計,于是我和有亮便帶着幾個兄弟前去查看……”
“那孩子是……”行衍追問。
“就是……今日綁架南舟的黑衣人。”周方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喃喃自語:“明明親眼見他墜落山崖……竟然還活着……”
他目光落在行衍身上,一時間眼中情緒翻湧,最終化為深深的愧疚。“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為之,終究是我們害了行兄,害了南境十萬将士……”周方海掙紮着想要起身,向行衍謝罪,卻牽扯到内傷,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眼角也溢出血淚,染紅了蒼白的臉頰。
“師父!”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沖了進來,正是劉六六。見到周方海這副模樣,她吓得臉色煞白,慌得幾乎沒了方寸,素白的小手顫抖着從藥箱裡掏出一副銀針,手法雖快卻依舊精準地紮向周方海身上的幾個穴位。
行衍靜靜地望着,怒火在心底翻滾,卻逐漸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掩蓋。那寒意如無聲的深流,在他幽暗的眼眸中醞釀翻騰,幽幽散開。
劉六六的動作很快,銀針在她指尖翻飛,如同穿花的蝴蝶,幾針下去,周方海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她這才擡起頭,看向行衍,秀氣的眉宇間帶着一絲警惕和敵意。“行将軍……你究竟想做什麼?”
周方海虛弱地斥責道:“丫頭,不得無禮!”
劉六六還想頂嘴,但瞥見師父蒼白的臉色,委屈地咬了咬嘴唇,退到一旁,卻仍舊緊緊盯着行衍。
周方海緩了口氣,看向行衍:“小将軍可是想問……煞鬼的事?”
劉六六聞言,身子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袖。
行衍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緩緩說道:“我從她那裡……聽到一個名字。”他頓了頓,“李知也。”
周方海長歎一聲,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無力地靠在塌邊。“她是三年前來到萬藥谷的……與她一同的,還有昏迷不醒的小也……那孩子……”他伸手捂住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那孩子……”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像是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死了。”劉六六突然開口,她看了一眼臉色更加蒼白的周方海,沉聲道:“血屍毒!它……不會讓人很快死亡,可會慢慢折磨,一個穴道一個穴道地爛下去,先是七竅流血,然後是腐肉脫落……”
“小也他……他也中了這種毒,”說到此處,劉六六低下頭,緊緊咬住下唇,似乎是不忍再說下去。良久,才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毒,發作時會讓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聽不見,“小也他……他受不了這種折磨……最後……”劉六六猛地擡起頭,眼圈通紅地瞪着行衍,大吼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求求你……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師父休息了!”
行衍眼中滑過一絲失望,向周方海拱手一揖,神色肅穆道:“叨擾周谷主了,告辭。”
劉六六見行衍離開,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去查看周方海的情況。
“師父,您感覺怎麼樣?”劉六六擔憂地問道。
“無礙,隻是有些乏力。”周方海虛弱地擺擺手,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接着撚起筆,在信上添了幾句,片刻後才收筆,将信封遞到劉六六手中。“丫頭,把這封信送去玄明寺,找淨悟大師。此事事關重大,不能有任何閃失。”
劉六六接過信,有些遲疑:“可是……”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死不了。”周方海眉頭往下一沉,卻瞬間又松開,似怕自己剛硬的态度傷了他這個小徒弟的小情緒。他歎了口氣,随即語氣放緩道:“放心吧,這把老骨頭裡還有些油水,什麼時候燒幹了我都知道……現在啊,可還輪不到那閻羅殿來召我。”
劉六六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點點頭,将信小心地收好。“師父,您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