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檀悄無聲息地向遠處掃了一眼,塗靈正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場上的其他人,根本沒往這邊看。
他立刻彎腰捂住手臂,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痛苦神色。當醫療機器人滴嘟作響地沖過來時,他甚至虛弱地咳了兩聲,眼角餘光卻瞥見裴燼抽動的嘴角。被擔架擡走的瞬間,他沖對方眨了眨眼,換來對方一個無奈的苦笑。
“誰讓你欺負他的!”陸煜暴怒的聲音從訓練場另一邊傳來。
裴燼看着不遠處莫名其妙向自己沖過來的人,收斂了笑容,整個人陰沉了下來,若是沈清檀在場,他會驚訝地發現裴燼和剛剛溫柔的人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似乎有着兩幅面孔。
沈清檀被醫療機器人盡職盡責地送進了醫務室,剛走近,就聽見裡面傳來時澈惱怒的聲音:“别管我!”
“你把營養劑喝了!”陸昀的語氣比他更橫。
“我不用你管,手拿開!”
“你趕緊喝了。”
“滾!”
沈清檀“唰”地把門推開時,就看到陸昀将時澈雙手壓在床上,想給他喂營養劑,而時澈在他身下不安分地掙紮着,二人姿勢極度暧昧。
見突然有人推門,二人火速裝成什麼沒發生的樣子分離開,陸昀還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聲。
“呃……打擾到你們了?”沈清檀遲疑問道。
“沒有!”時澈一骨碌爬起來,躲到床的另一側,耳尖通紅。
打量着二人,見二人身上的傷已經七七八八的好了不少,納菲爾德的醫療室擁有最先進的醫療艙,隻要不是損害内髒器官的重傷,基本躺進去就能治療好。
見二人劍拔弩張,沈清檀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時澈似乎是察覺出沈清檀的退意,連忙招呼:“你受傷了嗎?趕緊進來。”
“你怎麼對個陌生人這麼好,對我就這麼态度惡劣呢。”陸昀不滿開口。
“他是我舍友!”
“我還是你未婚夫呢!”
“你滾!”
“我就不!”
“你……你在這礙眼!”
“你管我在哪?學校這麼大,我愛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
眼瞅着二人又要吵起來了,沈清檀默默退後半步。早知道他還不如多在訓練場混會兒,起碼裴燼不會吵得他頭疼。現在可好,補覺計劃徹底泡湯了。
沈清檀歎了口氣,慢悠悠躺上隔壁空着的治療艙,沒事,至少這玩意兒隔音。
大約過了半小時,沈清檀的眼皮漸漸發沉,躺進治療倉裡的他耳邊隐約傳來時澈和陸昀小聲争吵的聲音,像白噪音一樣,讓人昏昏欲睡。
就沈清檀馬上要迷迷瞪瞪閉眼的時候,突然門“唰”地一聲被大力推開了,沈清檀被吓得心髒一咯噔,門外傳來鹿昭然着急地聲音:“舍友們,你們還好嗎?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怎麼樣怎麼樣?哪裡受傷了?嚴不嚴重?”鹿昭然跟個小炮彈一樣直沖醫療艙前,看着裡面的沈清檀露出擔憂的神色。
被迫睜眼,沈清檀認命地推開艙蓋,剛好對上鹿昭然那張滿是擔憂的臉。對方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像隻熱鍋上急得團團轉轉的小倉鼠,正上上下下地對着他檢查個不停。
“我沒事……”沈清檀歎氣,有氣無力地說道:“你看我連淤青都沒有。”
但睡眠是徹底沒了。
一旁的時澈見沈清檀無事,從床上跳了下來,沖他們的方向說道:“餓了,去吃飯。”
看着時澈站了起來,陸昀也緊跟着站了起來。
“我警告你哈,别跟着我。”時澈橫了他一眼。
“哈?自戀?誰要跟着你,我也要去食堂好吧!”陸昀挑眉。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門口,卻在門框處互相卡住,誰也不肯讓誰。
“你讓開,讓我先出去。”
“憑什麼?”
“你讓開!”
“我不讓!”
跟在後面的沈清檀和鹿昭然對視一眼,相顧無言,重重歎了口氣。
*
陽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斑駁地灑在納菲爾德六層高的食堂地闆上,正值午飯時間,食堂充斥着混亂的腳步聲、餐盤碰撞的聲音和嘈雜的談話聲。
新生們拖着精疲力盡的身體湧入食堂,像是一群被餓了許久放出來的餓狼,眼底充斥着對食物的渴望。
沈清檀靠着鹿昭然的攙扶,勉強來到食堂,慢吞吞地挪進大門,他沒什麼胃口,便在進門最近處營養劑的窗口,刷了終端買了袋營養劑,作為充饑食物,一小袋透明的液體落入掌心,他晃了晃,冰涼涼的。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鹿昭然本來還扶着他的手臂忽然松開,沈清檀猛地踉跄了一下,差點沒站穩,而罪魁禍首早已混入人群,像隻聞到蜜糖的熊,在每一個窗口前逡巡,很快就把餐盤堆成了座小山。
沈清檀歎了口氣,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慢悠悠地擰開營養劑的包裝,仰頭喝了一口。味道寡淡,勉強咽下,他原本就挑食加上不喜歡吃飯,所以經常用營養劑充饑,被哥哥沈凜川說過很多次,但沈清檀都沒放在心上,咀嚼這麼累,還是喝流體食物比較方便。
餘光瞥見時澈在不遠處端着盤子緩步而來,餐盤上放着銀鲑魚子醬,霧凇面包蓬松柔軟,瓷杯裡的水晶果茶浮動着細碎的珍珠露,精緻得像是在某個貴族午宴上。
而另一邊,在一樓自助窗口選購許久的鹿昭然終于滿載而歸,兩盤食物搖搖欲墜地疊在一起,烤肉、炖菜、炸物、面點、蛋糕……品種繁複得令人咂舌,震得沈清檀眯了眯眼睛。
“……吃得完嗎?”沈清檀咬着營養劑袋子,含糊地問。
“小意思!”鹿昭然豪氣幹雲地揮舞叉子,轉眼就往嘴裡塞了一大口肉,腮幫子鼓得像個倉鼠,“這才哪到哪兒?早上訓練消耗太多卡路裡了,得補回來啊!”
“多吃飯才能長得高,發育快。”鹿昭然認真地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個頭。
沈清檀無言以對,偏頭啜飲着營養劑,旁邊的時澈已經動作優雅地切開面包,細嚼慢咽,每一口都精準得像在執行某項皇家禮儀标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