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檀醒來時,窗外已籠上一層暗藍色的垂暮,遠處的軍校大樓亮起了燈光,天穹盡頭,幾點疏星微渺地閃爍,像是被随手撒落在蒼穹的碎鑽。
他撐起身子,筋骨舒展時發出輕微的聲響,這一覺睡得渾身酸疼,醒來反倒更覺疲憊。伸了個懶腰,他揉着酸疼的後頸,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間。
客廳裡燈光煌煌,鹿昭然盤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攤開着零零散散的零件,手中的激光調整筆劃過槍管,映出銳利的冷光。
沙發上的時澈則低垂着眼,專心地擦拭着手中的槍。
聽到腳步聲,鹿昭然擡頭笑容燦爛的打了個招呼:“醒了?冰箱裡有飯,我們八點就下去集合了。”
“嗯。”沈清檀的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啞意,頭發微亂,整個人柔軟又懶怠。他站在冰箱前頓了頓,最終沒碰飯盒,轉而拿出下層的營養液,叼着吸管慢吞吞吸了一口,淡得幾乎沒什麼滋味。
“又喝這個?”鹿昭然皺眉,指尖還在不停地擺弄槍械零件裡,“老喝營養液對身體不好。”
“沒什麼胃口,墊墊就行,反正快集合了。”沈清檀撇撇嘴,湊過去看他的傑作,沈清檀手上拿着半成品的脈沖槍械,流暢的金屬線條隐隐透着淩厲的殺意。
“脈沖突擊步槍。”鹿昭然炫耀似地掂了掂,“改良版。”
沈清檀眨了眨眼睛:“……比賽能帶?”
“規則沒說不準。”鹿昭然笑得得意,“那就是默許。”
沈清檀支着下巴輕笑了一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行啊,挺會鑽空子,軍校就需要你這等投機倒把的人才!”
他這副散漫樣子,倒是讓一旁的時澈繃不住了,他的目光從槍械上緩緩擡起,落在沈清檀身上——這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人,明明擁有着敏銳的觀察力和迅捷的身手,能第一時間猜出自己的身份,甚至能跟自己交手的不分上下,但在今天的訓練課上一路劃水,卡着及格線優哉遊哉。
這是讓時澈這種優等生難以理解的,時澈忍不住詢問道:“你真不準備?”他的聲音帶着疑惑和不解。
沈清檀歪頭,視線在茶幾上掃了一圈,最後拿起桌上水果刀,刀鋒在燈光下閃出一道細長的冷光。他輕巧在指間轉了個刀花,笑意盈盈:“這玩意就夠了,精鋼鍛造,納菲爾德軍工,品質有保證。”
時澈盯着他那副無所謂的神情,毒舌的嘲諷道:“……小心早早被淘汰。”
“及格萬歲。”沈清檀往後一仰,靠進沙發裡,語氣悠悠道:“超過一分,都是我太努力。”
*
晚上八點整,細密的雨絲籠罩着納菲爾德軍校的後山。
山上密林深處已經投放了大小各異的百餘種機械生物,考核開始後,學生們将會通過全息大門被投放至山中不同的地方,進行為期三小時的狩獵,随着訓導官的指令落下,新生們魚貫而入,狩獵開始了。
時澈、鹿昭然、沈清檀因為訓練賽積分不同因此被分别分到了隊伍的前、中、後三個位置,三人分開時,時澈和鹿昭然看着沈清檀明顯慘白的臉色有些擔心。
也不知是不是拟态藥劑和抑制劑打的時間太相近,亦或者是軍校的訓練超過了沈清檀的承受能力,沈清檀隻覺得半夜,雨天,考核這三個字組合起來已經令他窒息絕望了。
雨水順着發梢滴入領口,刺骨的寒意一點點滲進他的身體裡,讓他心情down到了極點,但他還是扯出個笑容安慰兩個室友:“沒事,你們不用管我。”
時澈和鹿昭然在沈清檀之前通過了全息大門,沈清檀強打着精神,沒好好吃飯的後遺症也在這時候顯現出來了,他捂着胃來到全息投影門前。
門外的塗靈抱臂倚在控制台邊,看着他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嗤笑一聲:“可别死在裡頭。”
沈清檀微微側首,半張臉隐在暗處:“放心,死之前一定多拖點人下水。”
塗靈挑眉說道:“那就祝你狩獵愉快!”
身後的巨型電子屏正瘋狂刷新着積分變動——排在最頂端的三個名字以驚人的速度往上跳:裴燼、時澈、陸昀……排名交替上升。
沈清檀歎了口氣,閉了閉眼,我要跟你們這群優等生拼了。
通過全息大門,沈清檀被投放到了後山荒涼處,他背靠着潮濕的樹幹,捂住自己的胃部,額前的碎發已經被雨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皮膚上。冰冷的制服緊貼着脊背,勾勒出一段伶仃的腰線。
林間傳出機械生物的咆哮聲,沈清檀思考着現下的處境,考核時間隻有三小時,考核比拼的無非就是擊殺機械生物的數量,他重重的歎了口氣:“真夠原始的。”
都已經星際時代了,還要學生拿着冷兵器跟鐵疙瘩肉搏,簡直就像逼着機甲戰士去鑽木取火一樣,不過要是有機甲的話他也不用在這個破犄角旮旯淋雨了,都什麼時代了非要回歸原始社會搞野人摔跤這一套。
沈清檀坐在石頭上思考人生,腕間的終端顯示他已經進來20分鐘了但獵殺數依舊為0,他抽出腰間的刀具,撐着膝蓋勉強站起來。
突然樹冠突然簌簌作響,一隻機械松鼠探出腦袋,猩紅的電子眼閃爍着光芒。沈清檀手腕一翻,精準将手中的刀甩出。
“铮!”
刀刃穿透機械生物的鋼鐵軀幹,将那小東西釘在了樹幹上。終端滴的一聲,數字跳轉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