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人影漸散,如光圈,色彩斑斓。不可見時晏不歸聽到姜霆小聲呢喃,“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喂,上不上?不上得等明日了。”渡口船家大着嗓子問。
晏不歸:“......”
“許是天暗送反了。”鐘黎給送錯地點的冥王找了個借口。
“野史你沒講完。”晏不歸邁步上船,鐘黎在後道:“常壽查的典籍,其實是六腳蟏記述史。說來有些長,世間第一隻六腳蟏正是來自這個國家。”
“至于它究竟是怎麼形成的,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鐘黎探手掀船簾,晏不歸彎身進入,鐘黎嗤笑一聲說:“總歸不是機緣巧合就是世事難料。”
“常壽為何成了鬼将軍?”
“這個啊,”鐘黎不太想說,對上晏不歸擡起的眸坐下道:“常壽本就是将軍,姜霆失蹤後,他遍尋不着,回軍營調兵時碰上姜霆。但,姜霆失了神智,把他和他部下都殺了。”
晏不歸不做聲了,鐘黎說:“如果姜霆可以選擇的話,他不會這麼做。真追究起來,得算到祖輩身上,是他們以人為食犯了天道,降下天罰罷了。話說回來,也許很久之前,這些人正好就是那批呢。”
鐘黎聲音柔,神情也柔,晏不歸在這片柔裡恍惚了片刻,問他:“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還有命劍,鐘黎不但知道它叫似箭,還能召喚出。
“命長呗,”鐘黎露笑,自嘲道:“活得久,見的聽的自然就多了。”
玉石不似刀劍,沒有弑殺之氣,成靈必然需要很長時間,其間先生智再成靈,隻靠日月精華,沒個千載怕是難成。至于似箭,定是鐘黎成靈前在他身邊知曉的。
晏不歸這般想着,點點頭。
餘晖散盡,弦月将升時船家點了燈。近岸,岸邊老少皆有,或幫提物,或拉家常。鐘黎站在晏不歸身後,待人群走遠,問道:“往哪兒走?”
依地圖所示,最近的村鎮在東,去了可以歇腳。而他們要去的青棠鎮在西,離這裡尚有段距離。
召似箭嗎?晏不歸屬實不願念這個名字。
鐘黎如有所感,忽地湊近,低頭道:“似箭。”
似箭豎到鐘黎旁邊,随鐘黎直起身而向上與他齊平,然後,不屑且傲嬌地挪到晏不歸那裡。
這劍——随主。
鐘黎無聲一笑,在晏不歸踏上劍身時伸出手。
青棠鎮偏南,是以春來得比其他地方要早些,加之鐘黎日上三竿才起,便未着氅衣。于是乎,就有了下面這幕。
“公子初來乍到,對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小生願為公子獻犬馬之勞。”
“要什麼犬馬之勞,”綠衣襦裙的姑娘擠開那公子,問鐘黎:“公子看我如何?”
鐘黎擡眸,姑娘眨眨水靈靈的大眼。晏不歸正低頭吃飯,忽然伸來隻手,手的主人捏起他下颌,道:“比眼,沒他含波;比唇,沒他好親;比身量,沒他高挑;比腰,沒他夠勁......”
晏不歸聽着污言穢語,“啪”地打上鐘黎嘴。鐘黎不怒反笑,對圍站桌邊的幾人說:“就得他這樣的才對味兒。”
“小公子,”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撐肘托腮,“我師兄長得比他好看,功夫佳時間久,要不要随我回去呀?”
“滾。”晏不歸話音未落,執筷的手已揚。
幾人被驟然而起的氣流逼退一步,紛紛坐回原處。
鐘黎支頭側首看上會兒繼續吃飯的晏不歸,轉身詢問掌櫃:“請問川溪谷怎麼走?”
“不知道,沒聽過。”
“出鎮向北,直行到頭。”
掌櫃與綠裙姑娘的聲音同時響起。
晏不歸凝向鐘黎,從眼神裡蹦出兩字:白癡。
白癡鐘黎非但不氣,還将蒸籠裡最後一個包子夾到晏不歸盤中,待他吃完一同出店。
店外不似店内繁華,放眼望去,粉牆黛瓦如水墨妝點的畫,再觀牆邊生長的青苔,又像一座曆經滄桑的古城。
“老伯可知川溪谷在何處?”鐘黎彎身問一個挑擔賣菜的老漢。
老漢以手遮陽,擡頭打量眼前面色慘白的男子,說:“你們是找慕容谷主求醫看病的吧?”
鐘黎帶笑颔首,老漢手指街巷一頭,“沿這條道直走,出城門再左轉,到頭就是了。”
“多謝。”鐘黎沒走,蹲身攤前挑撿出幾個蘿蔔,望向旁站着的晏不歸。晏不歸會意,摸出幾個銅闆遞過去。
城外林蔭下,兩男子并行,其中一人手提蘿蔔,另一人指尖隔空輕點,蘿蔔如經水洗,幹幹淨淨。
鐘黎抽出一個,把系須草繩交給晏不歸,剝去皮啃上口,水分很足。辛辣入喉時,晏不歸說:“多此一舉。”
“髒手。”鐘黎三兩口吃完,伸手再拿,晏不歸手上的蘿蔔陡然不見了。同時間,老漢身前多了他剛賣掉的小蘿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