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自成一陣,你們上不去。若是繼續向前,便向前吧。”晏不歸舉步走到他們前面,緩聲道:“總歸早死晚死都是死。”
“我不去了,錢給你。”
一個壯丁開頭,後面壯丁全部做了抉擇。
錢多,得有命花。尋人也是如此,為具屍身賠上性命,不值得。
鐘黎在佩中探身望向返程的人,拍晏不歸屁道:“還得是主人,主人真厲害。”
晏不歸回:“還得是你,你真厲害。”
這,損言損語鐘黎聽出來了,他笑道:“過譽了。”
晏不歸垂首看着腰間的腦袋,問:“要臉嗎?”
鐘黎肯定道:“不要。”
過去要臉能得到此人,而今莫說得到,更近一步都難于登天。還敢談臉?他有自知之明。
“那是?”晏不歸停下了。
峭壁上,發半白的男人腰系粗繩,順頂往下。上面,健碩男子抱樹拉着繩。
“念?”
鐘黎“嗯”了聲,“讓他們玩會兒,明日下山的時候再帶。”
“你不能不吃嗎?”晏不歸繼續往上走,邊走邊說:“現下已有身軀,雖沒靈力,我也不會讓旁人欺負了你,何必非得恢複到從前模樣?”
“不吃也會死,”鐘黎胡話信口捏來,“之前就是因為沒有噬靈才會退化成那樣。”
退化,晏不歸抓住胡言裡的重點,“你很早以前就已經修成了靈身?”
“......”要怎麼圓回去?鐘黎:“不記得了。”
察覺晏不歸漸而升起的愠意,他又補充道:“說不定再吃幾個能想起來。”
“确實能想起,孟婆湯可觀過往,你到時候多看看。”
“看也沒用,一轉世又忘了。”
靜上片刻,鐘黎把腦袋調個方向,望着晏不歸打趣:“要不你陪我一起看,然後等我轉世,你再去尋我,告訴我發生過什麼。”
晏不歸垂眸,蹙起眉峰。
鐘黎露在外面的頭不是煙霭狀,而是和他現身時一樣。脖頸呢,一半藏于玉佩,一半支撐着頭。發全散,直直垂在晏不歸腿前、腿間。走路時,發穿過裆忽而向後忽而向前。
“你要麼進去,要麼出來。”晏不歸咬牙道:“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難受。”
“那我——”鐘黎故意停頓了一下,“進去了。”
身前恢複原狀,晏不歸卻莫名愣了愣。話是沒錯,怎麼感覺怪怪的。
“似箭。”
似箭應聲而出,晏不歸站其上,不消須臾便到了山頂。山頂的風較之山下柔和許多,氣溫則與之相反。
鐘黎出玉佩披大氅,晏不歸給他施法禦寒。玉佩重回胸前,鐘黎露出笑,徒手堆了兩雪人。
雪人矮矮胖胖,緊挨在一起。
晏不歸瞧着,印象裡該有隻狐狸,他這樣想就這樣做了。
狐狸擺放雪人中間的那刹,鐘黎心口蓦地一疼,随後咳得彎下腰。晏不歸看他似要把心肝脾肺嘔出來,大發善心收他進玉佩,輸送法力的同時道:“睡會兒,子時我叫你。”
“嗯。”鐘黎凝視忽閃的自己皺起眉。
“哥哥。”晏不歸身後突然響起聲音。
“哥哥也是來見神鳥的吧?”女孩穿小粉襖,編一條長辮,辮尾系着紅鈴铛。
“是啊,”晏不歸望着女孩泥濘的雙腳,“聽說跟神鳥許願,願望便能成真。”
女孩坐到崖邊,晃着腿,“可我總也見不到。”
“會見到的。”鐘黎在佩中道。
晏不歸給鐘黎傳音:鐘不離。
鐘黎道:是念,但不是人的念。
晏不歸:狐,我知道。我是想問,到底是誰傳出的跟鳥許願能成真的?
還是在這麼一座危險重重的山上,存心讓生靈送命。
鐘黎:不知道。
這次他沒撒謊,關于傳說,塵世總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其實說白了,無非一種寄托罷了。
偏衆生信以為真。
近子時,五色光自天邊亮起。晏不歸如約叫醒鐘黎,鐘黎裹緊衣站側旁,那孩子還在崖邊晃腿。
“她不累嗎?”鐘黎找話說。
晏不歸反問:“念會累?”
鐘黎靜靜一會兒沒說話,待四周皆是斑斓如波時,道:“托她的福,沒見到鳳鳥。”
晏不歸剛想反駁,鐘黎就伸手收了念。接着,從遠方傳來清亮啼鳴,悠長穿透雲霄。
鳳至跟前,鐘黎道:“伶兒想娘親了,娘親可以回來看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