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妖亂戰還在繼續,晏不歸這邊卻仿若靜止了。鐘黎握緊了背在身後的手,晏不歸再度泛起沒來由的難過,好半晌,待喉能出聲,他問:“他那招叫什麼?”
“斬神,”鐘黎答得十分幹脆,并補充:“白小生此人極為傲慢,劍名如其人,狂妄自大。”
鐘黎說完低下頭,看腳尖。
斬神是假,評價是真。創這招時他尚處非白即黑的階段,所以才會給劍招命名拂曉。
破黑,還白。
簡單粗暴。
“我的叫拂曉。”晏不歸聲音很輕,落在鐘黎心裡卻似狂風伴暴雨,噼裡啪啦給他砸夠嗆。
不知跟誰學的,忘了。白小生?晏不歸細細想了下,完全沒印象,且一股子陌生感。相比之下,鐘不離倒顯親近些。再比的話,玉佩更勝鐘不離。
繁雜思緒如線團,解不開繞不上。
“我曾經愛過誰嗎?”晏不歸突然側首問鐘黎:“同過房的那種,你在場。”
鐘黎一時沒跟上,神情愣愣的。晏不歸又說:“我不記得了,但我想找他。”
杏眼透出的光穿透了狂風暴雨,直抵柔軟處。鐘黎在他的認真裡悔起,嚴格來說,不算悔,就是覺得自己幹了件不是人幹的事。
報應吧,
他才會陰差陽錯地成了晏不歸靈寵。
“有些事,”晏不歸思量措辭,怕鐘黎借此騙他似的,說:“模模糊糊有印象,記不大清。但我好像很愛他,我要去找他。”
師承何人他不急,喚崽之人也不急,對夢中人的那份情感卻在劇增。
“我愛他,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咳-”鐘黎邊清嗓邊望向打得火熱的妖們,“不、不知道,那會兒,那會兒我應該沒生識。”
“你記得白小生。”
白小生之後來到的他身邊,鐘黎記得謊言,他圓道:“我認識主人的時候靈體剛生,那之前的一段時間,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
晏不歸眼裡的光漸漸暗了下來。
“去幫忙。”鐘黎說。
“似箭。”鐘黎幫他喚。
“别碰那隻狼。”鐘黎提醒道。
抛下面子問上遭,丁點結果沒有。晏不歸有些惱,惱不到自己,惱不到鐘黎,惱得無處發洩,便執劍直沖向中間的狼。
狼族與狐族感來人法力高強,威壓極甚,連退數裡避其鋒芒。正欲舉衆人之力加以防守,但見這人速度奇快地繞狼一圈,狼的四周就升起了四方籠。
籠中狼一腳擡起,一臂屈肘向後,一臂探手向前。這是晏不歸剛至時,它襲擊他的動作,現下定于此,一動不動。
“拂空,”晏不歸不斷地變化手勢,似箭淩空胸前,劍指陣中的狼,而後随主人一聲:“破曉。”刺穿狼的身軀。
黑煙頓散,狼眼恢複成褐色。鐘黎看着瞬間化作白芒,消失于林的狼,無力地靠到樹。
“累了就回玉佩,撐個什麼勁。”晏不歸至他跟前道。
鐘黎說:“能抱嗎?”
換做以前,晏不歸會抱。而今心有所屬,他拒絕了,不但拒絕了抱,晚間還不準鐘黎跟他同寝。
鐘黎再一次被關到門外,再一次握着玉佩,再一次愣怔。
低頭看看左手,瞧瞧右手,為什麼要去摸?
占小便宜吃大虧了不是。
所幸晏不歸這次沒有切斷主寵間的聯系,他傳音:主人~
晏不歸回:你我同榻不合适。
須臾,追加道:冷就多蓋幾床被,若想起什麼,及時跟我說。
“唉。”鐘黎長歎一聲,進到隔間。打開窗,昨夜的蟬還在鳴,像是嘲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下好了,感情沒培養起來還折了兵。同樣都是自己,何以鐘黎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小崽的心。
我愛他,
愛的終究是那個清風霁月,活得跟尊佛似的鐘黎,不是他。臨窗的身影露出抹苦笑,若在二人之間尋個共通點,大約愛蒼生勝過他崽?他總是虧欠着他。
暖風如有感,輕拂過面以表寬慰。擡首,星辰浩海依舊,白雲卻做了蒼狗。
“昨日不是說在這裡養養?”
晏不歸付完房錢,與鐘黎并肩站在客棧門口。街道飄起小雨,鐘黎伸手接上幾滴,懶懶道:“養又養不好,不如到處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