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比如執念過甚生了心魔,亦或是即将曆劫。”鐘黎說:“為求穩妥,有些就會棄之不要。”
晏不歸輕擡下颌,點向那邊的男子:“心魔?”
“是念。念可摒棄,心魔不行。”鐘黎皺起眉,似自問又似回答晏不歸的話,說:“念能生識?”
念無識,自形成之際就遵從生成者遺志,或執着某事,或堅守一地,或如行屍走肉聽從主人之命。生出自我意識,他頭一次見。
還有煞氣,狼妖尚不能控,這男子卻能用它傷人。
他輕歎,真是越發棘手了。
“像對付狼妖那樣?”晏不歸問道。
不待他出手,禦獸宗烏泱泱帶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宗主洛可為,側旁站着慧空,隊分數列,弟子們各站其後。
“魔物身上自帶煞氣,大家萬不可近身。”洛可為回身喊道。
白小生站高處,端睨新來的光頭和尚,勾起笑:“出家人殺生,不好吧?”
月色下繡袍身影臨風玉樹,偏指尖玩着一團活物般的煞氣,如仙似魔,非仙非魔。初生識的時候,他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隻曉白小生不要他了。後來他行走世間,結識很多同伴,可同伴跟他不同,同伴沒有識。
直到那天夜裡,他于修煉過程中遇到仙宗說的“煞”。煞飄在半空,他伸手去碰,煞就進入了他的身體裡,然後他的身體開始凝實,力量也越來越強。他渴望,渴望同伴。
他要同伴,他要很多的同伴,很多很多的同伴,他要他們——都變成,他的同伴!
揚起的袖袍呼哧作響,白小生站在蔓延的煞氣中間,煞氣所過地生靈盡毀。他不在意,他餓了,他要吃東西。
禦獸宗弟子所禦之獸體型龐大,在此時放出毫無用處。洛可為當機立斷道:“收起來,都把獸收起來。”
慧空了解他的意思,若于現在放出獸,不但無濟于事,還會成為煞氣下的亡魂。如此,他看向節節敗退的弟子們,擊出禅杖。
禅杖頓時放出金光,光芒瞬間穿透煞氣。隻是這股佛光沒有持續太久,居内的白小生恢複了神志,他操控起煞,煞迅速擴張。
慧空大喝一聲,周身包裹在佛光中,如真佛臨世,梵文不誦自響。禅仗歸手,他與白小生交手了。
煞氣幻化的長劍和禅仗相接,繼而靈巧如蛇,順禅杖纏繞向下。它碰到了慧空的手,白小生驚奇地“咦”了聲。
他哈哈大笑,周遭煞氣消失殆盡。
他說:“原來是個假和尚。”
慧空像被當衆脫光了一樣,踉跄一步說:“不是。”
白小生對面的慧空雙眸全黑,竟是念?鐘黎瞳孔微微放大。慧空死了,死後留下了念,念承慧空之願,代他繼續行善。
隻是,念竟然能占據了他的肉身,還行動自如,和活人一般無二。而他離他那麼近,探手于身都沒有一點感應。
念,超出了鐘黎的認知。
如果說念能生識,能占他人身,那有沒有可能——
鐘黎煞白的臉又白了一個度,他望向白小生再次釋放出的煞氣,試探着輕擡手。若同源,他會被侵蝕。
“妄念人皆有之,何以你們就是善,我們就是惡!”白小生沙啞的聲音中伴着獸鳴,男女老少同嚷起:“何以你們就是善,我們就是惡。”
鐘黎陡然驚醒,眼前已是殺戮一片。他收回探出的手,邊腹诽自己傻了邊觀着,倒地的屍體上浮出念,念于缥缈煞氣裡飄向白小生。
“白小生能喚旁人的念,留不得。”晏不歸握着似箭欲起身,鐘黎攔住了他:“先還慧空的人情。”
慧空站着的地方離剛剛結束的戰場較遠,是以袈裟未染鮮血。然其身佛光早已散盡,且原本隻是松弛的面部變得幹癟不堪。
他們聽到他說:“我承我主人遺願,終生為善。”
忽而又說:“我不是我主人,為什麼要聽主人的話?他算哪門子主人?”
“可是所有人都對我贊譽有加。”
“他們贊的是慧空,不是我。”
慧空大喊了一聲:“不是的,不是這樣。”他喃喃道:“主人隻救濟了數月,而我救濟了兩年。”
白小生閃至他身前,先是友好一笑,轉而狠戾道:“怎麼不是?你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