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俞一陣尴尬後,直接問晏不歸:“晏施主可要一道?”
問完許是覺得有趕客的嫌疑,又補道:“鐘施主身體未愈,尚需靜養。寺裡留有弟子在,二位放心住。”
“我與你們一起。”晏不歸說。
一來他因鐘不離欠下慧空個人情,眼下既察覺異樣定要弄個清楚;二來,如果慧空當真救不回來,無法還他人情,護得普慧寺弟子安好,也算對他有個交代;三來,主人家不在,他們繼續住着不合适。
如此,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禦獸宗。值得一提的是,至半路吃飯,慧空蓦地想起二人,念句“阿彌陀佛”贊二人富有慈悲心。
晏不歸聞言同鐘黎對視一眼,鐘黎聳聳肩,傳音打趣道:老了,記性不好。
晏不歸:滾。
彌山雖稱山,實則是一處山脈,其長不下六千裡。禦獸宗所在的位置便處山脈北偏中,魔物則在山脈南偏中,言而總之離得很近。
又托慧空的福,禦獸宗為免旁人擾了佛家清修,說白了,是恐招待其他門派用着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對僧人不敬。不管怎麼樣,他們住到了遠離喧嚣的一處獨門大院。
晏不歸喜靜,直接去了西北角的偏僻處。不得不說,禦獸宗的人将院子打掃得十分幹淨,一塵不染不說,連根草都沒有,空蕩的一覽無餘。
至屋前,木門極其老舊,鐘黎從玉佩飄身出來,提醒道:“你推輕點,我怕它倒了,屆時還得賠人家一扇門。”
晏不歸在風裡白了鐘黎一眼,推開門,屋裡落滿灰塵,角落結網的蜘蛛停下來,凝視“貿然來訪”的兩人。
鐘黎大大方方打招呼,蜘蛛不屑一顧,調個頭繼續。然它結了不知多久的網不翼而飛,室内窗明幾淨。
鐘黎坐凳道:“可惜了。”
晏不歸:“可惜什麼?”
“可惜結了那麼久的網,”鐘黎一本正經地說,說完笑道:“你說它要是知道有這麼一朝,會不會趴那睡大覺?”
“有病。”晏不歸過去開窗,連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鐘黎也不惱,就支着頭看他開完窗鋪床,鋪完床放枕,然後趕在晏不歸轉身前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
餘晖照在鐘黎身上,給他渡了層光。朦胧裡,晏不歸生出種,隻要他一撒手,眼前這個人就會消失在光裡的錯覺。
“累了去床上睡會兒,吃飯我叫你。”晏不歸說。
鐘黎側首望望院,飄到被上抓住一角裹到裡面,心滿意足道:“謝謝主人~”
至于飯,他不認為有人會覺得這處住了人。當然,他識趣的沒有提起,事實也證明了這點。
前院嘈雜漸去,星月皆升,晚風卷起平地的一縷空氣揚長而去時,晏不歸意識到了。
飯而已,他和鐘黎吃不吃無所謂。
起身關上門,合上窗,目光所到處,蜘蛛又結了張新網。晏不歸擡起手,點向網,心念微動,網沒了,蜘蛛掉地彈了一下迅速逃離。
如此折騰兩日後,倒黴催的肇事者終于離開了。原住民蜘蛛心情大悅,結出的網闆正如精雕細刻。
彌山深處,男子身穿白色繡雲袍,青玉簪半挽着發,長相清秀。若非親眼見到他在舉手間碾碎獸骨,踩上屍骸,很難教人把他和魔物聯系到一起。
同樣一襲白衣的還有晏不歸,他凝視火光旁男子的一雙黑眸。比狼妖更甚,但狼妖喪失心智,這男子卻沒有。他帶笑,笑意嘲諷,嘲諷裡又夾雜苦。
“白小生,你棄我如敝履時可想過今日?白小生?”男子仰望天,皓月正當空,他說:“你是人間正道,我是地獄歧途,可我也叫——白小生。”
什麼情況?晏不歸給鐘黎傳音。
鐘黎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胡編亂造出的人名都能遇到“正主”,這下不用晏不歸說,他自己都覺得運氣堪憂。
晏不歸見他不語,側首看過來,鐘黎如實道:“他口中的白小生不是我前主人。”
“是嗎?”晏不歸信他才是撞了鬼。
“我前主人死的時候我在場,我可以給他作證,他死得特别幹淨,沒留下念。”鐘黎信誓旦旦說:“他一出生我就伴在他身邊,從未離開過,他沒棄過任何人,也沒棄過任何念。”
他并指對天,“真的,我對天發誓。”
晏不歸擡首,遮蔽圓月的烏雲緩緩離開,是個月朗星稀的好天氣,最重要的是,沒有雷。姑且信了的晏不歸問道:“念不是死後生的?活着的時候也能剝離?”
“執念罷了,修為到了就可以。”鐘黎補充道:“隻不過大多數修行的人會選擇壓制,很少會摒棄不要,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到了關鍵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