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岚:“彼此彼此,你選的這條路一點都不公平。”
蕭子岚知道,元辰曜并不确定他自己體内的陽息是否超過六成,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能成為修者,可是他偏要為了自己心裡認準的道理去試一試。
時至今日,這兩個從碰面起就仿佛有着與生俱來的默契的少年,第一次誰也說服不了誰,第一次誰也不也願意遷就誰。
元辰曜轉身,向反方向而行,“我該走了。”
蕭子岚:“等一下。”
元辰曜疑惑的駐足回眸。
蕭子岚從布袋裡掏出兩個冬棗,抛了過去,眯眼一笑,“從蹊裡帶的。”
元辰曜慌忙接住,看着棗子,釋然道:“我會早點回來的。”
蕭子岚轉身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向牛車,“祝你如願以償,牛車我一個人能趕回去,你就别站在那兒磨叽了。”
元辰曜會心一笑,便轉身向着巡視衙的方向走去。
以鎮口為界,兩個少年背道而馳,各自坦蕩。
蕭子岚回到車旁,一個躍身跳上牛車,按部就班的将三個姑娘放在了她們的家門口,把對池姑娘說過的話又再三向她們囑托了一遍,才駕着兩個空空的牛車向桃禹蹊的方向行去。
東方既白,蕭子岚半翹着二郎腿坐在車上,側靠着大黃的屁股昏昏欲睡,想來那巡視衙今夜先有假修者鬧場,又有大火燒偏殿,人手已然不夠,慌亂之中哪還有人注意到小樓别院的人不見了?
等到衙首反應過來,恐怕已是今日的選拔結束之後的事情了,到時候,阿俏她們早就四散而開,投奔遠親,巡視衙找不到人,也就隻能不了了之。
從鎮子到山坳裡的桃禹蹊還是有一段路程的,蕭子岚便開始閉目養神,一路上偶有山貓竄出,驚的樹上的麻雀一陣吱哇亂叫。
蕭子岚不耐煩的撓撓耳朵,撓着撓着,他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
不對。
好像從進入鎮子開始,就有哪裡不對了。
蕭子岚細細回憶着一路而來的一切,忽覺後背發涼,猛然勒緊了牛繩,掉頭往回趕去。
若不是剛才林間的鳥獸之鳴,蕭子岚還未曾察覺,他這一路送的三戶人家,門内都靜的出奇。
他自問耳力異于常人,可是剛才路過的那三戶,門内别說是人聲,就連禽聲都沒有,特别是阿俏家中那隻逢人便吠的黑背狼狗,平日裡但凡有人靠近大門,都會叫的一發不可收拾,而今日,卻一點聲響都沒有。
蕭子岚的手心逐漸沁出了冷汗,他到甯可是自己聽錯了。
以最快的速度疾馳,按順序第一個到的是阿俏家,大門關的嚴嚴實實,蕭子岚靠在門上屏息聽了一會兒,便後退三步,用力踹了兩腳生生将門踹開,隻見院内陳設整齊,可是護院的狼狗卻癱在牆根下氣息全無,蕭子岚跨進屋内,裡面沒有半點收拾過細軟的痕迹,爐子裡的炭火都未曾熄滅。
蕭子岚裡外沒有找到劉阿婆和阿俏,便奪門而出趕往阿銘和阿蓮的家中,這兩戶一樣是大門緊閉,生禽俱死,屋内更是沒有半個人影。
院内沒有掙紮的痕迹,阿俏她們進屋時也沒有發出過異常的聲音。
那就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有人在蕭子岚走後動了手,從他離開到折返回來,前後用了将近兩個時辰,不論是巡視衙的人還是修者都能辦到在這段時間内擄人。
而第二種是有人在蕭子岚送人的時候就在門内等着,隻要姑娘一進門就立刻動手,但是隻有一門之隔,想逃過蕭子岚的耳朵悄無聲息的将人擒住,那在門内等着的隻可能是修者。
若是第二種,門内人不對他動手的原因便隻有一個,他們要摸到蕭子岚的去處,然後連同家人一網打盡。若隻殺他一個,如何能消減巡視衙昨夜損失慘重的怒氣。
可他方才已然駕着牛車向西而行,在那條偏僻的荒野之路上隻可能有一個目的地,就是桃禹蹊。
思及此,蕭子岚面色凝重,他轉身摸出懷裡的二兩銀子,買了一匹黑馬,将牛車暫且存放在了馬廄旁,便向着桃禹蹊的方向絕塵而去。
一路不敢有半分停歇,趕到桃禹蹊時已是幾近黃昏。
院門前的燈籠往日裡都是小虎子鬧着要點,點完便和小石頭、小布一起在光暈下鬥蟋蟀,夥房的煙囪該冒出白氣,禹老爹會烤着他那十年不變的地瓜,撫摸着白胡子,說:“回來的正好,坐下吃飯吧。”
可是此刻,蕭子岚立在門前,寒風将門前的空燈籠吹的搖搖欲墜,破舊的木門縫中傳出嗚咽的風鳴。
他擡起手,每一寸關節都不自覺地在用力,然而還沒觸及到門,那門便豁的一下大敞開來。
門内人坐在鋪了虎皮的藤椅上,滿臉戲谑的看着蕭子岚,“呦,主角兒終于回來了。”
這人蕭子岚之前在大殿内見過,正是巡視衙衙首樊升的兒子,樊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