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西禦就當他是在真心實意的誇自己,很是受用,“不錯。山門圓盤是魂安裡的核心要塞,進入圈裡是休想走出去的。更何況你們還沒有玉,真是白白糟蹋了老夫當年設下的陣法,原本還指望你們硬闖一下,看看挂玉反制的成效。哎,現在瞧着是沒指望喽。”
蕭子岚嘴角一陣抽搐,枉他平日裡自诩樊頭鎮第一滑頭,不過才離開桃禹蹊幾日便被連着戲耍了兩回,索性在地上盤腿而坐,兩眼一閉,開始自我反思。棠西禦見他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哈哈一笑,“别灰心啊,走是沒門,但你可以飛出去啊。”
蕭子岚:“……”
棠西禦:“小子,你可曾見過萬螢耀世?就是那種有數萬隻螢火蟲在黑暗的洞窟内閃爍輝映的樣子。”
蕭子岚:“沒有。”
棠西禦:“哦,我也沒有。”
蕭子岚:“……”他悶着頭将骸骨的腰帶系的緊了些,頓了一下,又勒的更緊了點。
棠西禦一臉不解的看着蕭子岚折騰自己的骨架,終是忍不住發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蕭子岚:“前輩就當我是在,鞭屍。”
鞭,鞭屍?棠西禦一巴掌呼在蕭子岚肩膀上,“臭小子,老夫保證,等你看到萬螢耀世的時候肯定能出去,你信不信!”
蕭子岚吃痛的揉着後背,不情不願的答道:“信信信,行了吧。”不過剛才整理腰帶的時候,手感确實有些奇怪,蕭子岚低頭将腰帶解開,在手中把玩一陣反過來,隻見背面繡着一段文字:
長橋兩頭尖,囡囡守林前,火陽過三刻,仍不見阿爹,阿爹歸程遠,兼程逢雨露,陰陽交接時,至家烤爐火,家中不見女,尋迹至草野,一家終團圓,相視展笑顔。
蕭子岚:“這是什麼?”
棠西禦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右耳卻微微抽動,一道極細極輕的機括聲滑入耳中,“不好,有人來了。”他将腰帶塞進蕭子岚懷中,翻手拉住蕭子岚,調動周身的靈力向上直沖圓盤,借助圓盤底部的機關,一陣翻轉重新回到了原點處。
二人剛落定,便見圓盤之外,熱漿翻湧的彼岸,如同齧齒咬合在一起的閘門環環脫落,層層解鎖,帶着一股久經封閉的潮濕之氣徐徐開啟。
隻見一男子逐漸在光影交疊處顯露出來,白絹衣,金絲扣,祥雲靴,腰間垂一塊瑰麗黃玉,玉身似有流星劃過,映出點點星光。
棠西禦看清來人,低聲道:“慕淮?”棠西禦側眸看蕭子岚,崇華山何時變得這般不謹慎了,有他在此,雲頂上的那些人物竟沒一個願意“下凡”的?
慕淮。
繞是蕭子岚再孤陋寡聞,淮峰之主的名頭也不會不知,更何況前些日子他還稀裡糊塗的親手宰了人家的愛子,據說,還是獨子,再據說,還是個馬上要大婚的獨子。
修者,采天地精華之氣修煉,洗去的不僅是世間浮塵,還有歲月留下的蒼老痕迹。端其形貌,他父子二人倒是有五分相似,隻是慕淮更多了幾分内斂的肅殺之氣,如今見他衣着如常,似乎是還不知道慕昊殒命的消息。
棠西禦上前将蕭子岚半擋在身後,這舉動倒是讓蕭子岚一陣恍惚,除了阿曜,從沒有人将他這樣護着,下意識的他拽住了棠西禦的衣角,“前輩?”
棠西禦扶額,“這具身體似乎是和慕淮有仇,居然能掙脫我的意識強行站到了前面。”
蕭子岚頓時無語,合着剛才是自作多情白感動了一回?可是看慕淮的佩玉便知道他的修為高出卓雅芠不少,明知是以卵擊石,卓雅芠還這麼主動應戰,着實是破天荒了。
遠處的慕淮飛身而起,掠至熱漿之上,懸停在距離圓盤三尺之外的地方,狹長的眸子一壓,目光由蕭子岚轉移到棠西禦,也就是卓雅芠的身上,不屑的一瞥,旋即袖袍橫掃,一股刀鋒劈山的戾氣迎面而來,将卓雅芠的身體裹挾而起,狠狠的撞擊在圓盤形成的咒牆之上。
這一撞,将本來就虛弱的人識又拆了個四分五裂,棠西禦頓覺肺腑翻湧,神志遊離,一口腥甜噴湧而出昏死了過去。
“前輩!”
還不待蕭子岚跑過去将他扶起,慕淮便在手中凝出一道光繩,将蕭子岚的脖子拴住懸提在空中,旋即冷笑道:“當年狼狽逃竄的逆徒,仍是不堪一擊。”
蕭子岚知道,慕淮這句話是對卓雅芠說的。
言罷,慕淮陰翳的目光轉向蕭子岚,仿佛一隻餓急的野獸,在壓抑着自己的饑腸辘辘,強裝出一副徐徐圖之的模樣,“若非親眼目睹又豈能相信,十二年了,你卻還是這副少年模樣,沒有赤雙琲,沒有鳳傾澄,你慕遠歌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