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從魂安裡脫險後,他同鳳傾澄一道向桃禹蹊走,路上碰見了不少要投奔樊頭鎮的外鄉人。
魂安裡與桃禹蹊本就隔着一個山頭,他會被人看到并不奇怪。
蕭子岚心底雖然明白,但還是明知故問,“哦?我日日喜歡閑逛,不知你說的魂安裡又是何處?”
慕奕霆右手虛擡,五根指尖回扣,水汽從空氣中掙脫而出,被綠色的靈力包裹着跳躍進掌心,一顆一顆吸附在一起,凝出了一把一尺見方的水月鏡。
鏡子漂浮而起,中心圓盤上緩緩的顯現出一片崇山峻嶺,在那山嶺之間,一處山脈塌陷而下,綿綿不絕的山泉自崩塌處四射而出,急流撞擊山石,發出咚咚轟鳴。
慕奕霆:“你可認得此處?”
當然認得,這不就是魂安裡麼。
蕭子岚伸長脖子,裝模作樣的仔細瞧了半天,摩擦着下巴道:“原來是我家後山啊,平日閑逛常去。”
水月鏡中的景象突然扭曲,幻化出一道少女的影像,黛眉杏眸,紫衣窈窕,腰間一把永夜寒光瑟瑟。
慕奕霆:“你可認得她?”
蕭子岚看着那人像,龇牙一笑,“自然認得。”
慕奕霆的身子微微繃直:“哦?”
蕭子岚挑眉,“這天下的美人兒,我都認得,隻可惜人家不認識我啊。”
轟——
水月鏡被慕奕霆一把捏爆,他病态的臉上難得露出點神情,隻可惜這神情并不是什麼善意。
幾乎是同時,那玉戒中射出一道白環,像街上的套圈把戲一樣,自蕭子岚頭頂落下,正好卡在他兩臂手肘處,他越掙紮那圈就繃的越緊。
蕭子岚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嗓子處仿佛被塞了一團棉花,不僅噎的他生疼,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卓雅芠認出了這是三息之内便能取凡者性命的縛魂術,急忙躬身求情道:“蕭子岚天性如此,求公子霆手下留情。”
慕奕霆側眸,左手揚出一道連心繩束在了卓雅芠的手腕上,繩中央一隻金色的鈴铛懸垂而下。
連心繩是崇華山審問修者時常用的把戲,人一旦撒謊,靈力中便會出現異樣的波動,那金鈴便會作響。
慕奕霆:“從現在起,我問你答,否則他死。”
卓雅芠的額頭上沁出一絲薄汗,“是。”
慕奕霆:“你們近日可曾見過鳳傾澄?”
卓雅芠:“……見過。”
慕奕霆狹長的眸子中仿佛蘊含着一道深淵,他凝視着卓雅芠,“見她在做什麼?”
卓雅芠:“殺人。”
慕奕霆:“在何處?殺何人?”
卓雅芠:“在一個無名之鎮,殺崇華山的修者。”
慕奕霆:“這麼說來,你還真是命大,鳳傾澄殺光了所有人,倒是留下了你們這兩個活口。鳳傾澄為什麼沒有殺你?”
卓雅芠身着崇華山的白絹衣,若按常理論鳳傾澄不會放過他。可這讓他如何答?難不成說鳳傾澄是為了保護他們才将崇華山的修者全殺了?
卓雅芠:“她不會殺我。”
慕奕霆:“為何?”
卓雅芠:“因為我早已不是淮峰的修者了。”
慕奕霆:“她如何知道?”
卓雅芠笑了,他腦子裡回憶着在周莊的那晚,第一次見到鳳傾澄的場景,“因為我怕死啊,她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我舉着手向她求饒解釋,她便真的放過了我。”
連心繩能測謊不假,可他卓雅芠句句屬實,隻不過時間順序換了罷了。連心繩終歸是個死物,又怎能玩的過人心。
卓矣明鄙夷的看了卓雅芠一眼,在一旁抱拳道:“卓雅芠本就是淮峰的罪徒,兩年前便被峰主逐出了淮峰。”
蕭子岚在一旁被那白圈憋的紅了臉,要不是此刻身體被束,他都想站起來替卓矣明鼓掌,這個料爆的真是時候。
大殿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一隻淡黃色的靈鴿自殿外振翅飛來,雷點手托青光承接住了那靈鴿,觸手瞬間,化作一片金色的符文融入掌心。
雷點轉身向慕奕霆拱手道:“漠叔那邊有消息了。”他側眸看向階下三人,進言道:“也許,他們還能幫上咱們的大忙。”
慕奕霆不置可否,他左手一揮,連心繩便化作一袅雲煙,沉聲道:“來人,将他二人關入煉房。”
煉房,同“殓房”。
這種陰名聽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