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綠的身影在此刻交響相融,瑰麗地闆沒入少時印迹。
時光荏苒,紮根的樹木成形,茂密青葉輕易拭起悸動的沫迹。
牛鈞臉頰飛紅,迅速眨着細長眼睫,避開了熾熱視線,慌亂之中臉埋藏在白皙手臂之中。他手機掉落桌下,将頭埋在雙腿之間,短吸長歎,試圖遮掩這鼓動的心動。
周元佲也被一聲脆響弄得清醒,将慌張不安的目光别過,故作鎮定清了清嗓子。
牛鈞抓起手機,深呼吸坐直身體,“怎麼了?”
周元佲長睫微微眨動,落了個喉結滾動。
夏日燥熱惹人遐想,呼之欲出的心髒跳動便是很好的證明。
高溫誠不欺,兩人的頭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目光在蓦然交織而彈開。
牛鈞眼眸閃爍尴尬之色,試圖用笑容打破這突如狀況,“今天好熱,哈哈。”
周元佲捂住口鼻,目光又悄悄瞄了過去,輕聲道:“嗯,很熱。”
怎麼辦,如何破局。
是不是包間内的空調壞掉了,牛鈞被熱得汗流浃背,仿佛進了桑拿房。
周元佲定了定心神,“我娶你的原因。”
他依舊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今天他就是來求婚的。
到現在所有話術皆已結束,牛鈞尚未答應,隻有最後一招,先婚後愛。
周元佲時間不多,必須速戰速決。
隻要先結婚,一切就還有挽救的機會。
牛鈞聽這麼肉麻的求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心動不如行動,他答應就是了。
他起身,雙手叉腰,粲然一笑,“好了,你也……”
“隻是因為你對我沒期待,隻有純純的利益交換。”對面的人說出的語氣平靜。
牛鈞聽着這冷淡的商談,心如刀割,心底涼了半截。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男的。”周元佲看向站起來的牛鈞,補充道。
對面人黑眸如無盡深淵,徹底斷送了他遲來的悸動,他心比北極還涼。
牛鈞顫着身體,蝶翼般的睫毛速染水霧,咬着後槽牙一字一句重複,“你不喜歡男的。”
“所以你不要對我有所期待。”周元佲目光堅毅。
周元佲這句話剜人心,刻心骨,宛若雷劫降世,鳴聲轟然從天降至,摧毀兩人二十幾年的感情根基。
牛鈞雙拳緊握,垂下頭,烏黑的碎發遮掩不堪的淚花,盡力壓抑紊亂氣息,“你為什麼要娶我?”
“合适。”周元佲的解釋十分精确。
“合适?”牛鈞眼淚翻轉,在眼眶之中彙聚。
“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你是omega,我是alpha……”
意思是因為剛好性别合适,剛好出現在身邊的是他,又剛好有感情基礎。
而不是心動,不是那渺茫的愛。
他的解釋直穿牛鈞心髒,剛剛迫切的跳動迎來了死寂的哀嚎,猶如灰燼散過時光,骨灰漫過歲月。
一切不過是他美妙的幻想,似是海市蜃樓。
“我有錢,也能掙錢……你如果不想工作,可以當家庭……想生幾個孩子,由你決定……彩禮随你開……”
在周元佲眼裡,他……
不,在alpha的眼裡,omega隻有生育這點作用了。
周元佲的聲音漸漸模糊,铿锵有力的字體痛入骨髓,将他陷入無盡幹枯的沙漠漩渦,投進浩瀚無垠的海底沉輪。
結婚,不過是婚姻,無關于愛情。
周元佲是這麼想的,對嗎?
“我……我……”牛鈞擡眸,一滴淚從琥珀色瞳孔直墜心海,“這輩子也不可能嫁給你。”
淚水在桌面綻開,落下一陣寂靜。
周元佲愣住。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牛鈞一把抹掉淚花,咬牙切齒道。
“喜歡的人……”周元佲瞳孔震動,語氣難以置信。
“對,我喜歡安語頤。”牛鈞一拍桌子,目光灼熱,唇瓣瘋狂顫動,一字一頓說道:“我有喜歡的人。”
“你喜歡安語頤?”
牛鈞眼尾通紅,下唇硬生生咬出點點血迹,雙臂忍不住的顫栗。
他不過是祈求愛情的真摯,感情的淳樸,婚姻的本質。
從相知到相識,從相識到相愛,從愛情踏入婚姻的殿堂。
牛鈞所求不過就是這些。
這場求婚又算什麼?
因為合适所以在一起,因為合适所以結婚。
周元佲,你是在嘲笑我看不清感情的本質嗎?
那這些年形影不離又算的了什麼呢?
因為他是omega,可以生兒育女,才有了談判的資格。
他是來買的嗎?
周元佲,你是在踐踏我的尊嚴嗎?你是在折辱我的觀念嗎?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的嗎?
輕浮、孤傲、随心所欲……
周元佲,那我在你心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娶我。”牛鈞聲音低語,似是放棄了頑固的抵抗,似是将自己囚于層層圍牆。
“我……”周元佲眸底落寞,遲來的表白停駐在心房,“我怎麼可能娶你。”
天色突然暗沉,陽光猝不及防收斂了四射的光芒,徒留下冰冷空蕩的包間,冷風嗚咽與抽泣,凄清的空氣刺痛心頭。
牛鈞喉嚨發幹,臉色蒼白,莫大的酸澀淹沒血痕。
“不過是玩笑。”周元佲安慰道。
牛鈞鼻頭一酸,輕聲問道:“為什麼?”
牛鈞雙眼赭紅,抓起他的前襟,“周元佲!我在問你,為什麼!”
周元佲未言。
牛鈞手中的力度也在慢慢加重,死死抓住的前襟,語氣漸轉哀求,“周元佲,為什麼……從你嘴裡說出的話如此輕松?”
“都說了……”周元佲對上了他委屈的雙眼,一時的狠心話語咽了下去,淡淡開口道:“我們是兄弟,隻是因為合适。”
牛鈞望着那熟悉的眼眸身體一顫。
殁過的尊嚴在被強烈的屈辱感踐踏,絞痛的心再次被千刀萬剮,再起的浪潮拍落了搭建的沙子城堡,搖曳的身軀驟然跌入聳立懸崖。
“牛鈞,是吧。”
一聲反問,字字誅心。
一句陳述,語調冰冷。
周元佲,這就是侮辱。
好玩嗎?好看嗎?精彩紛呈?是不是應該頒個獎?再弄一個盛大的頒獎典禮?
牛鈞笑着将周元佲松開,一聲又一聲嘲笑自己的自卑與無知。
周元佲雙眼緊閉,手指微微蜷縮,冷風沁入每一寸肌膚,沉重的呼吸承受内心的煎熬。
待牛鈞瘋笑減緩,一抹冷笑顯露,眸底已是絕望倔強,“那我告訴你,我這輩子不可能嫁給你,你想都不要想。”
隐溪居的驚鹿又是一聲‘噗通’,清澈水蓮再次被綻放。
“誰要嫁給你。”牛鈞笑容僵住,一口回絕,“都說了,我這輩都不可能嫁給你。”
周元佲眸子染上一層如玉的笑意,梨渦浮現,漆黑眸底盡是珍視。
周元佲看向安語頤抿唇,面若冰霜,進了屋子内,正坐在牛鈞的對面。
“雙标。”周元佲眉梢間落下暖意,月牙眼滿是寵溺,清亮的聲音頓生三分平易近人,平添了炎炎夏日的柔和和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