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柒漫不經心翻過一頁書,“它吃得太多了,再過幾日腿都能再粗一圈。”
本就圓墩墩的惹人喜歡,還時常攤開肚皮撒嬌,路過的婢女小厮看見了都忍不住拿點東西喂它,能不胖麼。
剛出鍋的各色餃子熱氣騰騰,被仔細放進食盒,快馬加鞭送到皇宮。
定坤殿,燈火通明。
身着黑金龍紋的君王斜倚在軟榻上批閱着奏折,燭光之下,鬓間銀白華發泛着光澤。
周内監端着冒着熱氣的水餃走進來,“天子,今日初一,恒王殿下命人送了餃子讓您嘗嘗。”
君王揮了下手,“先放着吧。”
手中奏折還是來年春日大慶典之事,老君王心中已不耐煩,随手撂下,“周遠安。”
周内監忙道,“老奴在。”
“匆匆一晃,朕登基三十載。”老君王煩悶吐了口氣,“如今已老老垂矣。”
周内監笑道,“天子為大燕嘔心瀝血,使得萬國朝賀,實乃青史明君。”
君王那雙蒼老而精明的眼眸低垂着,漫不經心的轉動着拇指上的扳指,“依你看來,老四和老九,誰能擔起大慶典之任?”
周内監聽老君王的語氣,便心知天子此話并非是考慮抉擇。
“老奴眼皮子淺,隻在想有珠玉在前,不管是四殿下還是九殿下,想來心中都極有壓力。”
先太子率軍平定諸國,班師回朝的次年便是第一次大慶典。
君王治國仁明,儲君天生将才,深受子民愛戴歡呼,大燕上下欣欣向榮,那是太後費盡心思都複刻還原不了的盛世之年。
珠玉在前... ...老君王倚着軟枕,沉重的阖上眼。
安靜良久,他從喉間溢出一聲渾濁歎息,“朕想,文嘉大抵是恨朕的。”
此話一出,周内監頓時不敢接話。
老君王也不需要他說什麼,隻低聲說着,“老大臨死前怨恨着朕,老大媳婦随老大離開之時,肚裡揣着個小的。”
“朕的皇後一夜間花白了頭發,瘋瘋癫癫三載,牆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老大的名字,而文嘉他流落瑤城的時候,還不到兩歲。”
這是他夜夜難以擺脫的夢魇,君王隻感覺頭又隐隐痛起,“種種往事,他怎會不恨朕。”
周内監沉默片刻,“岑家将恒王殿下養得極好,是個仁善明理的孩子。”
老君王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視線落在那盤餃子上停留了半晌,“玄令司前往瑤城打探消息,還未有着落?”
可算換了話題,周内監松口氣,忙道,“瑤城路遠,大概還需要一段時日。”
許是恒王擔心那女醫的仇人膽敢混入王府,将人救回來那日就肅清了全府。
幾個耳目被調離别處,不然周内監也不會在探病之時,多嘴詢問一番。
不過也不是一點消息未有,“王府上下皆知那沈姑娘在殿下眼中極為重要,殿下的心腹元墨都對其格外恭敬順服,”
周内監遲疑了一下,“殿下許是心悅那位女醫。”
聞言,老君王眉頭微斂,沉思片刻,“命人兩日之内将那女子的畫像呈上來。”
周内監恭順稱是,又提醒道,“天子,這水餃再不吃怕是要涼了。”
老君王扶着作痛的額角,不甚在意的揮揮手,“扔了罷。”
翌日,君王舊疾又犯,稱病免朝。
岑衍再次被召入皇宮侍疾。
消息傳來之時,他正在書房和周崇趙知明,還有謝明硯三人議事。
周崇和趙知明不敢耽擱,于是草草告辭離府,謝明硯卻慢吞吞把杯中茶水飲盡。
“這一年天子舊疾反複,各黨暗湧将要浮現水面,殿下,天子的寵信亦是催命符。”
岑衍知道謝明硯是在催促他盡快收攏朝臣,屆時保全自己,可又忍不住輕啧一聲,笑道,“表兄怎會覺得天子對我是疼寵。”
謝明硯被他這忽然的反問弄得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天子的皇孫并不少,岑衍是唯二能入朝的那個。
因自小對經商目濡耳染,入朝便被派去輔政民财之司,頗為出色;而後奉命滅蝗,和豫州知府共同商讨出防蝗之法,狠狠拿下這一筆政績。
入宮侍疾,那是諸位親王都沒能得到的殊榮,這還不能證明天子對恒王的疼愛嗎?
岑衍斂了平日裡的散漫,認真道,“表兄,我知道真正的長輩疼寵是何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