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給他機會,他夠争氣,所以接住了。
初入民财之司,他成宿成宿的熬着,将曆年财政熟記心間,力求不出一絲差錯。
滅蝗之時,在夏秋烈日下到田野間反複找仕農取經,亦是日夜翻看事關蝗災的州志、縣志,更别提其中遇到的糟心之堵。
成績是他自己掙回來的,并非君王賜予的。
岑衍不欲多說,起身,“午膳都備好了,表兄用過膳再回去罷,我先去更衣入宮。”
他快步回朗月堂,司柒正蹲在檐廊下,盯着貓窩裡那隻曬着太陽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橘貓,好奇地撥撥它一抽一抽的後爪。
見岑衍行色匆匆而來,“怎麼了?”
青年長腿跨進廂房,“我要入宮一趟,今夜許是不回來了。”
司柒眸光微閃,起身,“天子犯了舊疾?”
岑衍有些意外看她一眼,“阿清好聰明。”
他迅速換下常服,系着腰間的玉佩大步走出,司柒還在貓窩跟前研究小貓崽,看着青年三步并作兩步走下台階,猶豫着喊住他,“岑衍。”
岑衍停步回望。
司柒喊出口時就隐隐有了一絲悔意,天子舊疾源于當年先太子逼宮之内幕,不管岑衍自己知不知曉這其中掩藏的秘密,她身為局外人都不該多管閑事。
岑衍對她親近縱容是因一時興趣,她對他心有好奇故此無意拒絕,本就是各取所需之事。
若是插手此事,便是逾了矩。
岑衍見她一時沒說話,于是疑惑地往回走,“怎的了?”
司柒還是選擇站在規則線内,不甚在意收回視線,“想提醒你記得禦寒,莫要着涼。”
她欲言又止,竟是要叮囑他。
明明内斂克制但又流露淺淺關切的樣子,讓岑衍很想立馬上前擁住她吻上千千萬萬遍。
好在他維持住了搖搖欲墜的理智,揚起一抹燦笑,“定然。”
青年不再耽擱,飛快離去,司柒點了點小貓崽的腦袋,也起身準備忙碌。
用過午膳,原本和煦的日頭被黑沉烏雲遮擋,冷風驟起,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司柒正在指點碎玉幫忙磨藥,就見門房的小厮匆忙而來,“沈姑娘,有一封您的信。”
司柒擦淨手接過,展開,是她熟悉的師父那手瘦削清秀的字迹。
他們已安全抵達了應天府,一切已經安置妥當,暫未發覺有人追蹤而來。
她松一口氣,沒事就好。
天色陰沉,臨到入睡之時,聽見碎玉說外面開始落雪。
庭院的青石闆覆上薄薄一層雪色,小胖貓站在檐廊躍躍欲試,奈何腿短,小爪子怎麼都夠不到下一層台階,一時不慎叽裡咕噜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司柒見狀沒忍住,唇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來。
走過去把小橘貓抱起來,纖手輕輕拂去它身上的薄雪才放回地面,看它亢奮地高豎着尾巴,圓墩墩的身體飛馳在雪上踩下一連串的腳印。
碎玉小聲道,“姑娘,奴婢怎覺得這橘崽歡脫的模樣,活生生像隻小狗呢?”
司柒深深認同,“的确。”而且這憨傻傻的模樣和岑衍也有幾分相似。
夜半三更,本該在皇宮侍疾的人披着一身寒霜回了朗月堂。
榻上的女子尚在熟睡,隻感覺溫暖的被窩似是漏了風,一股冰冷寒意驟然侵襲,柳眉微微蹙起,下意識往床榻裡面挪了挪,腦袋也埋進軟被裡。
可沒多久,一條裹着涼意的藤蔓逼近,悄無聲息纏在她的腰間,緩緩将她拉進一片雪地裡。
後背被迫貼上一堵微涼牆面,她的意識開始掙紮着蘇醒過來。
廂房裡未點燈,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女子睡意惺忪,向來冷淡的聲音染上絲絲溫軟。
“... ...岑衍?”
她迷糊又軟糯的嗓音幾乎聽不見幾回,岑衍心中一軟,腦海中卻浮現出女子素日裡平靜清冷的眉眼。
不過瞬息之間,腰間的力道驟然收攏,青年下巴搭着她的腦袋上,發出一聲自暴自棄的聲音。
很快,司柒察覺到被頂的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他這莫名的自我嫌棄來于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