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眼間隐隐透出幾分威脅之意,岑衍從容的夾起一塊醬澤鮮亮的紅燒肉,挽袖遞到她嘴邊。
誘人至極的美味近在眼前,饑餓讓司柒選擇默默張口咬住。
五花肉的火候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軟糯微甜又帶了點鹹,肥而不膩。
岑衍投喂了兩塊肉,然後問出自己已經猜到的真相,“你離開是因為恢複了記憶,但忘了我,對嗎?”
司柒咀嚼的動作一頓,微微驚詫的擡眼看着他,“... ...你怎麼猜到的?”
岑衍這一刻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你忘記的事情太多了。”
《白鶴記》,元墨的慣用手。
可能是已經猜到了,方才又給了他時間緩沖,如今提及此事,他唯有慶幸,慶幸這一次重逢。
岑衍不緊不慢夾了兩筷子蝦球喂給她,“那日藥堂說你沒有去坐診,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你的蹤迹,最後是城門口的守衛遇見了你。”
“那一日你就已經意外恢複記憶,準備要離開了對嗎?”
司柒颔首,細細品嘗着蝦球的鮮甜軟嫩,漫不經心道,“我本是要離開的,可沒想到守衛直奔我而來,張口喚我岑夫人。”
被人投喂到底不如自己吃來得痛快,她從食盒裡翻出另外一雙筷子,想吃什麼夾什麼。
她真假摻半,“我自幼是師父庇護着長大,當年意外摔下山崖沒了消息,師父師兄一直以為我已經死了,我必須盡快要趕回去找他們。”
在流落瑤城前,司柒意外得知相伴多年的同僚竟早已叛主,同僚妄想将她滅口,拼死争鬥之下司柒反殺了同僚,卻無力的滾落山崖。
或許自她從山崖下醒來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記憶,直到那日在瑤城中忽然看到瀕死的師兄,往日記憶驟然翻湧上來。
那時她不知自己失蹤了多久,經曆了什麼,隻聽師兄說此番是為先太子遺孤而來,消失多年的她已是岑夫人。
故此情急之下,師兄果斷選擇保住她和岑衍,将同僚反殺攔截了消息,自己身受重傷。
手中有藥箱,司柒草草為師兄處理了傷口,返回瑤城想買些藥材備用,卻被城門守衛攔住去路。
為了不打草驚蛇,她沉默又順從的來到岑府,見到了師兄口中的那位先太子遺孤。
少年俊秀開朗,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模樣。
眼下師兄重傷,師父已有三年未見,避免将來先太子之事牽連出她和師兄,司柒果斷留下一張和離書,乘着夜色悄然離去。
兜兜轉轉,岑衍回到燕都竟然活得好好的,甚至還救了她一命。
當然,事關身份的話,司柒半真半假遮掩着并未說給岑衍聽。
“王府侍衛送到應天府的兩人就是我師兄和師父,他們... ...算得上是金盆洗手,已經退出江湖隐世而居。”
她看着陷入沉思的青年,“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進了燕都城,馬蹄哒哒踩過主街的青石闆,偶爾有小攤販的叫賣聲響起。
岑衍揉了揉微微發痛的眉心,“在瑤城的三載記憶,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
司柒坦誠道,“不記得。”
岑衍頓了頓,對上她那雙清明的眸子,有些不甘心,“會不會像你恢複記憶那樣,某一天又找回那些記憶?”
司柒搖搖頭,“這個說不準。”
當年若不是看見了師兄,她還不知道自己曾有個死士四十七号的身份。
岑衍抿着唇,忽然想起那張薄薄的和離書,自喉間溢出一聲複雜的長歎,“怪不得。”
怪不得和離書隻有她烙下的手印,那時的她大概沒時間弄明白“沈行清”是哪三個字。
“那你為何會掉落山崖?”
司柒慢吞吞将宴肴收回食盒,“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真巧,兩次遇到他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岑衍聞言頓時緊皺起眉頭,十分費解,“你和你師父不過一介醫者,怎會知道那麼多秘密,還被人追着報複滅口?”
馬車走在城中主街的石闆路上,沒有城外那樣颠簸,慢慢悠悠搖晃着,司柒縮在角落開始隐隐犯困,于是閉上眼假寐。
“許是用的時候最放心,又覺得滅口時最不費力罷。”
憑她這一言,想也能知道背後沒那麼簡單,但女子阖眼假寐,岑衍想要追問也隻能作罷。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