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什麼?”洛斯年縮在被窩,兩隻眼睛眨啊眨,有些不太确信似的。
蕭沉回過神,嘴唇勾了一下:“你想吃什麼都行。”
“醬牛肉可以嗎?”
“可以。”
“鹽焗蝦呢?”
“可以。”
“那、那......琥珀桃仁香酥鴨,可不可以?”
說完,洛斯年就緊張起來。
這道菜是他剛才在宴會上看見的,特别好吃,一看就知道工序非常複雜,平常應該不怎麼吃。
他怕蕭沉會不答應,又很小聲地補充一句:“這個沒有炒鳳舌那麼貴的......”
蕭沉眨了下眼。
他其實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洛斯年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到炒鳳舌。
等對上那雙忐忑不安的雙眼,他才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确吃過。
炒鳳舌,說是鳳,實際上是鳥類的舌頭,一盤菜就要殺掉上百隻鳥。
這麼鋪張浪費的菜式,隻有皇室才有資格享用。
那天,顧振華不僅吃了這道菜,還當着他的面,讓一個區區伶奴品嘗。
這無異于打他的臉。
顧振華并不傻,邀請他住進顧家,也有一份蠢蠢欲動、建功立業的心,可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這人的骨子裡就是傲慢,以至于沒有察覺到蕭沉隐藏的怒火。
當晚,這份怒火傾斜而下,由洛斯年全部接收了。
這件事顯然對洛斯年影響很大,但他也隻是覺得,他不配吃昂貴的東西而已。
蕭沉抿住唇角。
他很少會為什麼事感到後悔,但此時此刻,他的确有點後悔了。
其實他們的第一夜,可以更美妙一點。
也許是沉默的時間太久,洛斯年眼底雀躍的光芒黯淡下來,開始退縮:“算了,我也沒有特别想吃......”
蕭沉卻說:“你想吃什麼都可以,炒鳳舌也可以。”
“真的?”洛斯年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可以?”
蕭沉點點頭。
洛斯年也就驚喜了那麼一秒鐘,很快打了個哆嗦,咕哝道:“還是不要了......舌頭疼。”
他沒注意蕭沉複雜的目光,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不過還是謝謝你,蕭先生。”
蕭沉陷入沉默。
洛斯年想到什麼,幹巴巴地扯了下嘴角:“其實你說得對,我不配擁有什麼原則......我隻是一個小小伶奴,生死都不掌控在自己手裡,談什麼忠誠,什麼原則,都是無稽之談。”
“......”
蕭沉臉色微變,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您的意思我明白。”
“我一直都知道,我隻是一個供主人賞玩的玩物,我也沒想到,原來我也會有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渴望......一直以來,都是我太任性了。”
洛斯年捏着被角,啞聲說:“我會努力忘記這些,當好一個傀儡娃娃的。”
蕭沉脫口而出:“我不是這個意思。”
“?”洛斯年有些茫然,歪了歪頭。
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蕭沉隻覺臉頰湧上一股熱氣,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過的情愫,在這一刻湧入胸腔。
面前這個人,僅僅隻是個以色侍人的伶奴。
軟弱的、可笑的、卑微的玩物。
可此時,蕭沉居然一陣心慌意亂——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砰!
大門冷不丁被撞開,有人闖了進來。
屋裡的兩個人同時變了臉色。
醫生還在洗手,忽然被人揪住領子,吓了一跳:“大少爺,怎麼了?”
顧妄書語速很快:“顧越受傷了!”
“哎呦呦,别拽我......先把二少爺擡進來。”
洛斯年慌了,像從一個幻夢中驟然醒來,不得不直面現實,全身冷汗。
顧越就在外面,距離他們隻有一簾之隔。
要是看見他們在一起,那不是完蛋了?
他咕噜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動作太急,險些脫力,還是蕭沉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沒摔在地上。
“完了,完了,二少爺在外面.......”洛斯年環顧四周,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病房怎麼連個窗戶都沒有啊!”
蕭沉很輕地挑了下眉,掃了眼門口:“讓他看見也沒什麼。”
“不行!”
洛斯年快哭了:“二少爺最讨厭别人背叛他,我答應過他,不會再見你的!”
蕭沉看着他:“所以你一直堅持拒絕我,是因為顧越?”
洛斯年哪裡還有心思回答他這些,随口道:“有區别嗎?”
蕭沉忽然間一笑,歪了歪頭:“這裡有個櫃子,我們可以躲在這裡。”
“?”
不等回應,洛斯年就被拽進了房間唯一的櫃子裡。
櫃門關上,他們驟然被一片黑暗籠罩,隻有櫃子把手的地方透出一點點光。
洛斯年猝不及防,已然陷入蕭沉懷中。
熟悉的氣味将他籠罩,他有那麼一刻是放松的,可理智很快回籠,他竭力去推蕭沉,想要保持一點安全距離,可對方将他摟得很緊,根本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