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向他解釋了放映機的原理,語調平和,實際上,他自己并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
面前,洛斯年聽着這個人盡皆知的原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臉上甚至有隐隐的崇拜,好像在說“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後面半場,蕭沉什麼情節都沒看進去。
他忍不住地一直看身邊。
看洛斯年專心緻志的表情,看他映着亮光的漂亮瞳孔,看他因為俗套劇情而震驚落淚的動容。
消失了一整年的人就在這裡,毫無防備,觸手可及。
蕭沉花了很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立刻伸出手。
電影結束,洛斯年抽着鼻子,因為男女主人公最終的團圓而感動,燈都亮了,他還依依不舍,把所有彩蛋都看完才肯起身。
他們随着人群走出去,洛斯年還是有些感歎:“要是他們的相識沒有那麼多錯誤就好了。”
蕭沉止住了腳步。
洛斯年疑惑地回過身。
蕭沉停在原地,對着他扯起嘴角:“是啊,如果他們不是這樣認識的就好了。”
他不知道洛斯年有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因為洛斯年好像沒有太多觸動,隻是擦擦淚,跟他一起站在下行的扶梯。
蕭沉一陣難以言喻的怅惘。
一起看電影是他提出來的,他想借此機會,和洛斯年拉近關系。
可是最終被牽動情緒的人,卻是他自己。
他忽然間意識到,洛斯年真的很簡單。
好哄又好騙,如果他們不是在顧家認識,如果他們隻是普通的大學同學,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那麼多傷人的過往......
他一定很容易就把洛斯年騙到手了。
不,不用騙。
其實洛斯年一開始就已經很喜歡他了。
蕭沉感覺自己好像割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現實中行走,一部分在大腦裡漂浮。
那個漂浮的自己在質問,當初到底為什麼要一再推開他呢?
明明那時候,洛斯年那麼需要他,那麼缺乏安全感。
蕭沉心髒泛起一陣酸澀,沉浸在強烈的悔意之中。
身前,洛斯年忽然停住。
蕭沉順着他的視線,看見牆上一個滾動的電子屏,上面顯示着顧越的照片。
蕭沉倏然冷下臉。
他走到洛斯年身邊,輕輕地說:“顧越要舉辦訂婚儀式了。”
洛斯年愣了愣。
蕭沉語氣随意,好像隻是随口一說:“陣仗這麼大,恨不得全城播報......看來顧越真的很愛這位結婚對象啊。”
洛斯年心裡亂糟糟的,像被灼傷一樣,垂下眼皮。
蕭沉盯着他,幽深黑眸仿佛可以洞穿他的所有僞裝:“你很介意嗎?可惜顧越已經有新的愛人了。”
“......”
洛斯年一直知道這件事,可知道歸知道,親眼看見顧越和另一個人的親密照,還是會難受。
他不想對蕭沉講這些,轉身想走。
手腕卻被一下子拉住。
“你生氣了嗎?”蕭沉身上那股強勢的氣息轉瞬即逝,低着頭,聲音很低地認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洛斯年愣了愣。
“沒有......”他有些無奈,“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我不知道,”蕭沉靠近了一點,像是很容易受傷一樣,貼了上來,“怕你生氣,怕你又說不想見到我。”
洛斯年:“......”
眼前的蕭沉太陌生了。
洛斯年忍不住想,看來這次危機真的很大,蕭沉居然怕到這種地步,連這麼卑微的話都說得出。
蕭沉道完歉,又問他:“所以,你會忘記顧越的,對嗎?”
說話時,蕭沉沒什麼表情,好像隻是問一問。
洛斯年不懂他為什麼一直執着于這個問題,想來想去,猜測蕭沉可能是想保護好友的婚姻,不想讓一個低賤伶奴攪亂好兄弟的幸福。
想到這裡,洛斯年失笑搖頭:“他都要結婚了,我當然不會打擾他。以前的事,我早就忘記了。”
蕭沉抿着唇角,輕聲說:“那就好。”
這句話他說得很低,低到洛斯年都沒有聽見。
——
同一個夜晚,另一個角落。
顧越久違地沖顧妄書發了火。
“什麼意思,什麼訂婚儀式?!”顧越勃然大怒,“不是告訴我隻是炒作嗎,現在什麼情況,你要不要幹脆來一場包辦婚姻,讓我們兩個就這麼盲婚啞嫁完事?!”
顧妄書把電話拿開了一點,等顧越罵完,才不緊不慢地說:“你們門當戶對,很般配。”
“顧妄書——”顧越破口大罵,“門當戶對,你怎麼不跟他結婚,你怎麼不結!”
顧妄書倒是很冷靜:“如果你能忘了那個人,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顧越咬着牙,“這個理由太荒謬了。”
“你還要在沉浸在過去多久?”顧妄書冷淡道,“他已經死了,你該往前走,去過新的生活。”
顧越沒了聲,心髒像被一把冷刀攪動,鮮血淋漓。
顧妄書:“不過是個伶奴,你本來就不該對他傾注那麼多感情,更不該因為一個死人,不停地抗拒現實。”
顧越按住額角,啞着嗓音道:“哥,你别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