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柔和的綠光如同永恒的極光,無聲地籠罩着這片暫時的淨土。時間在遊戲大廳的喧嚣與角落的沉寂中無聲流逝。腕表上的休息倒計時早已歸零,但沒有人去關注新的副本選擇。
守護,是此刻唯一的意義。
賀淮憬靠着艙壁閉目調息,幽藍短匕“幽焰”安靜地躺在手邊,如同蟄伏的毒蛇。宋識抱着膝蓋,在疲憊中半睡半醒,身體卻依舊保持着警惕的姿态。江谕如同雕塑,杵着撬棍站在最前方,冰冷的視線如同探照燈,掃視着遠處偶爾投來的、帶着深深忌憚的一瞥。
“嘀…嘀…嘀…”
醫療艙内,生命體征監測儀平穩的電子音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節奏。
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曲線依舊微弱,但已不再如風中殘燭般飄搖,而是帶着一種逐漸凝聚的韌性在起伏。
代表腦波活動的光斑也不再是沉寂的深海,偶爾會泛起一絲微弱的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
醫療艙内,被淡綠色液體包裹的姜清呓,那如同蝶翼般覆蓋在眼睑上的長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這微小的變化,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一直如同雕塑般伫立的江谕,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杵着撬棍的手指,指關節瞬間因用力而泛白。
靠在艙壁的賀淮憬猛地睜開了眼睛!戰術目鏡早已摘下,那雙總是帶着點散漫和戲谑的眸子,此刻亮得驚人,充滿了緊張和期待。
宋識也瞬間驚醒,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艙内。
長睫再次顫動。
這一次,更加清晰。
緊接着,那雙緊閉了不知多久的眼眸,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迷茫。
如同沉睡了千年,初次窺見光明的幼獸。瞳孔在柔和的綠光下微微收縮,眼神空洞,沒有焦點,隻有一片混沌的霧氣。
“呃……”一聲極其微弱、帶着幹澀和痛苦的呻吟,從她毫無血色的唇瓣間逸出。聲音輕得幾乎被監測儀的“嘀嘀”聲淹沒,卻像重錘般敲在艙外三人的心上。
她的眼神開始聚焦,帶着巨大的茫然和虛弱,緩慢地掃過眼前流動的淡綠色液體,掃過那些連接在身上的纖細探針,最終,透過透明的艙壁,落在了艙外三張寫滿緊張和關切的臉龐上。
江谕那冰冷如刀、此刻卻盛滿了複雜情緒的臉。
賀淮憬那緊張到屏息、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心疼的臉。
宋識那敬畏中帶着巨大欣喜的臉。
目光在三人臉上緩緩移動,帶着初醒的遲鈍。
最後,她的視線定格在江谕的臉上。
那雙褪去了所有僞裝、此刻隻剩下純粹虛弱和茫然的眼睛裡,一絲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熟悉光芒終于亮起。
“……哥?” 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那一個字,卻帶着一種深入骨髓的依賴和确認。
江谕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所有的冰冷、憤怒、後怕,在這聲微弱到極緻的呼喚面前,瞬間土崩瓦解。
他猛地向前一步,手掌重重地按在冰冷的醫療艙壁上,仿佛想透過這層阻礙去觸碰她。
“嗯,我在。”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溫柔,生怕驚擾了這脆弱的蘇醒。
賀淮憬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
他擡手抹了一把臉,戰術目鏡下的嘴角終于重新勾起那點熟悉的、帶着疲憊卻真實的笑意:“喲,小夜枭,睡美人終于舍得醒了?再睡下去,你哥都要把撬棍杵進地闆裡了。”
姜清呓似乎被賀淮憬的聲音吸引,目光緩緩移向他。
眼神裡那絲初醒的茫然褪去了一些,屬于“夜枭”的銳利并未恢複,卻沉澱下一種深沉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