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鈞識趣,察覺謝謹言不情願的眼神,主動把口香糖和方便面搶過來,扛在自己肩上,催着謝謹言繼續逛。
兩人逛到臨城大學附近。謝謹言覺得時間不早,東西太多,加上自己對臨城大學有股說不清的抗拒,因此不願前行。沈自鈞卻認為夏夜晴朗,時間還多,自己還沒逛夠,因此不想打道回府。兩人在路口僵持,忽然身後一聲呼喚,把他們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
梁毓聲喜出望外,捧着一杯奶茶,連連揮手:“謝老師!”
這下是走不成了。沈自鈞眼睛一亮,放下肩頭的方便面,招呼她:“過來過來!”
梁毓聲連蹦帶跳跑過來,揚起一張笑臉:“難得看到老師逛街啊!”
說得好像她多清楚謝謹言習慣一樣。沈自鈞笑嘻嘻從口袋裡拿出一盒口香糖,遞給她:“吃糖吃糖,甜的呢。”
梁毓聲接過口香糖:“……”
謝謹言忽然想到什麼,問:“你的手還好嗎?”
“嗯?”梁毓聲歪着腦袋,“什麼手?”
她的手抓過夢刀,刀身萦繞無形烈焰,凡人碰觸怎麼可能安然無恙?謝謹言急得走過去,抓過她的手腕,一翻。
掌心光潔完好,别說成片燒傷,連一道疤痕也無。
“……”他轉向沈自鈞,眼神費解。
沈自鈞愣神:“……”
梁毓聲尴尬地稍稍抽動手腕:“老師,您這是……”
謝謹言連忙松手,問:“你的手沒有燙傷?”
梁毓聲雙手翻來覆去轉了兩轉:“沒事啊?”
抓握夢刀,竟然毫發無傷?謝謹言轉而問沈自鈞:“你給她治過?”
“沒啊。”
“她明明抓過刀!”謝謹言關心則亂,想也沒想,就追問道,“那刀不是燙的嗎?凡人摸都摸不得,她怎麼沒事?”
“不是,我……”沈自鈞結結巴巴,想要阻止,卻來不及。
謝謹言擰着眉:“不是說如果不管,出了夢境,疤痕再好不了嗎?你騙我?”
沈自鈞臉上出現慌張的表情,作勢要來捂他的嘴。
梁毓聲眨巴眨巴眼睛,渾然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見沈自鈞的手就要捂上去,她忽然“哎呀”一聲,舉着口香糖,一臉尴尬地把它拿遠。
謝謹言和沈自鈞面面相觑:“?”
還好,沒讓梁毓聲聽出不對勁。謝謹言率先整理好表情,問:“怎麼了?”
小姑娘舉着口香糖,委屈巴巴,送到恩師面前:“老師你看他。”
聲音拖得又長又嬌,好像沈自鈞欺負了她一般。
謝謹言瞥了眼包裝盒,目光瞬間僵住。
沈自鈞不知自己犯了什麼忌諱,湊過來看,被謝謹言搶過盒子,怼到他臉上:“自己看!”
粉藍色的盒子,印着幾個海水泡泡,纖長的字體印着兩個大字:潤薄。
沈自鈞咂咂嘴:“味道挺特别的,應該是薄荷類的吧?”
“再看!”謝謹言語氣更加嚴厲。
沈自鈞這才耐心瞧下面的小字:“清爽與熱辣,激情……嗯?”
他身邊,師生兩個困窘難當,偏偏他渾然不覺,捏着盒子,裝模做樣瞧了又瞧,評價道:“哦,兩種口味,賺了。”
“沈自鈞,你瞎嗎!”謝謹言忍無可忍,搶回盒子,丢進購物袋。他可不敢讓沈自鈞在大街上念什麼“清爽與熱辣”了,沈自鈞不要臉,可是他要啊!
梁毓聲一張臉早泛着火燒雲,好在燈光昏暗,不覺明顯。她躲在謝謹言身後,望向沈自鈞的目光多了絲不好言明的探尋。
沈自鈞委屈:“又兇我,到底哪裡不對了啊。”
謝謹言揉揉額頭:“那是安全套,你,你怎麼把這個……”他終于想起來,結賬的時候沈自鈞對貨架上的口香糖頗感興趣,央求他買,他拗不過點了頭。于是沈自鈞拿出掃蕩八荒的豪情,一把将架子上的各色盒子攬在懷裡,統統堆在收銀台上……
他終于明白,為何收銀員望向他們的目光摻雜着戲谑和揶揄,他的臉已經丢盡了!
他還尋思買口香糖怎麼花掉四百多塊,原來裡面藏着雷呢!
今晚不該出這個門!
沈自鈞這才察覺自己似乎鬧了笑話。他伸手在購物袋裡掏了掏,摸出一個瓶子,看兩眼,扭捏地丢回去——顯然,這東西也是那一類的——他重新給梁毓聲拿了盒糖果,把購物袋藏在身後,佯裝鎮定:“算了,買都買了,你用。”
“你有病嗎!”謝謹言急紅了臉,指着他,“扔了,我從來不用!”
“原來你這麼奔放?”沈自鈞眯着眼睛,恍然大悟,“難怪啊,現在确實不需要。”
謝謹言駭然:“你胡說八道什麼?!”
“你不是訂婚了嗎?”
“還敢胡說!”
“訂婚,你自己說的,有婚約在身!”
梁毓聲一張臉紅得仿佛滴血,目光難堪,心頭仿佛紮了根刺。沈自鈞的每一句“訂婚”,都把那根刺向深處更紮一寸。
好疼。
她忽然忍不下去。明知道在恩師面前要保持理智,堆砌出冷靜的殼子,但是此刻,所有僞裝碎得徹底。她紅着眼圈,闖到争執的二人中間,把糖果往沈自鈞手裡一塞:“我不愛甜!”
“也不愛喝奶茶!”奶茶塞到謝謹言手裡。
嗓音染着哽咽,她不敢擡頭,更不敢回頭,轉過身,慌不擇路,腳步急切得簡直狼狽。
所以她更沒有發現,身後一束目光,追随她顫抖的身影,直至走遠。
謝謹言收回視線,垂眸望着手裡的奶茶杯。旁邊探來一隻手,扶住杯身:“我記得你不愛喝這個,原來她也不喜歡——那她還買?”
他松手,由沈自鈞把杯子拿走,悠悠歎了句:“沈自鈞。”
“嗯?”
“她不開心。”
“為什麼?”沈自鈞咬着吸管,聲音含糊。
“沒什麼。”謝謹言阖目,無奈地笑,“或許感受不到,也是一種幸運吧。”